她其实从未下定决心要离开。因为她很清楚,她就是追着那团光而活的。
“你当日演神獒,把忠臣来扑咬。逼的他走死荒郊,刎死钢刀,缢死裙腰,将三百口全家老小尽行诛剿。并没那半个儿剩落,还不厌你心苗。”
“我只见他左瞧、左瞧、怒咆哮,火不腾改变了狰狞貌,按狮蛮拽札起锦征袍,把龙泉扯离出沙鱼鞘……”
听着戏台上的“程婴”高声唱出这几句,疏影的心里揪痛,脊背发凉,仿佛自己就是那即将受戮的襁褓婴孩,屠岸贾一刀刀都砍在自己身上。
当年经历谢家被抄的惊惧还未能从脑中抹去,反倒成了她的刻骨印记。
可恨的是,匿名检举者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全然不知是谁伪造了那些书信和凭证,即便要报仇也无门。
而那些凭空捏造出的、陕西道巡按御史谢晟暗中与废帝亲信来往的细节,在他人眼里却是确确凿凿,无可分辩。
“如果忘不掉,那就牢牢记住!你只有变得更无情、更强大,主持自己的正义,才能保护那些值得保护的人。”
这话陆淇曾经对她说过,时隔数月,听着仍旧刺耳。
“人力有限,若是我做不到,岂非白费了功夫,还丢了初心?”刚才听了赵记果子的东家自陈遭遇,她也就慢慢说服了自己。
何苦好心安慰别人,却不肯放过自己呢?
陆淇面有愠色,似乎不满她就此妥协、不争不抢的态度,可终究是没说得出什么道理来劝服她,也对她恼不起来。
的确,她能在他的身边,愿意握住他的手,他便很满足了。
赵氏孤儿全本唱罢,陆淇吩咐伙计赏了角儿们一些银钱。
玉和楼厅堂里只剩了他们两人,两人都吃醉了酒,恹恹欲睡,坐了半晌也就离去了。
三更天,城中人潮退去,各家店铺都在收摊。圆月西沉,没进繁华楼宇之中,连带着满城灯光都暗淡了几分。
路途颠簸,疏影却闻着在鼻尖萦绕的清淡檀香气息,靠在一方温热的胸膛上安稳睡着了。
她在浅眠中恍惚见到阿爹阿娘,阿爹笑着唤了好多声“阿蛮”,阿娘也笑,但只是慈爱地凝望着她,没有作声。
陆淇还是把小姑娘带进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围城。
事情未办成,谁也不能走……
借着烛光,他才发觉胸前有小小一片湿润。少女已经熟睡,他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迹,又抚了抚光滑柔嫩的脸颊,转身投进了无边夜色中。
第二日清早,疏影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这窗户奇怪,整扇落地朝着东边,却从不打开透气。
屋里暖融融,这一夜睡得极为舒服。
不过这时,小梅立在她的床前,手中托着一碗汤药。
“姑娘,这是娘子专门给您准备的益气补药,请姑娘趁热喝了吧。”
影到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