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宽慰大家道:“旸山名中带日,是光耀一方之意。我曾听闻,当初侯爷为新府邸选址,便是看中了这山里的镜湖,能克山之火相上回先世子尾七,厨房失火,也是靠山涧水扑灭,损失不重。怀庸侯府建府二十一年,变故不少,可长辈们居安思危,就算有再大的灾祸,每每都能逢凶化吉,正因所处此等福地。再说这只是一个故事,我们不事鬼神,又何惧之有?”
姑娘们听了疏影的话,都大大松了口气。随后便让春桃和小梅上去,两人合唱了一首欢快的民间小曲,屋里又充满了喜气。
接着轮到疏影这个东家。“我也拿不出什么逗乐大家的本事,便以琴声助兴!”说罢走进北暖阁,在琴桌前落座。
思忖片刻,疏影宛然一笑,指尖弹出一曲悠然洒脱的渔樵问答。
“因见青山绿水,万古常新,其间识山水之趣者,惟渔与樵。泥途轩冕,敞屣功名,划迹于深山穷谷,埋声于巨浪洪涛。天子不能臣,诸侯不能友,是以金兰同契,拉伴清谈,数治乱,论兴亡,千载得失是非,尽付于渔樵谈笑之中矣。回视奔走红尘,忧谄畏讥,婴逆鳞,罹罗织,待罪于廷尉而触藩两难者,殆天渊耳。”
大约父亲被流放的当时,也如是想。若得以渔樵于江诸之上,谁还愿流连俗事,拼尽一生追随大义。
但这艰难事业总要有人去开创。
可惜他们都困在这个棋局当中,再也走不出去了。
本身欢愉的曲调里此刻掺进了悲音。
忽然,另一种乐器声如同金石碰撞般融入琴曲,高亢明亮,嘈嘈切切。
是琵琶!
疏影暗觉玄妙,这侯府之中竟然有如此精通琵琶者,能与她的琴音相和地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刚聚集起来的悲戚被急急的琵琶声驱散,有如朝日破云而出,令人为之振奋。
仔细听来,琵琶应在窗外不远。四个小丫头都挤到窗边,探出脑袋找寻弹者。
“这样是看不到人的。你们回来吧,我知道是谁了。”疏影手下拨弦不停,从容道。
这个人居然打听到了她的生辰,还特地来贺。能如此有心待她的,侯府中也再没有第二人了。
“陆随云,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想到此处,疏影弹错了一个音,但只在一瞬,很快回到曲调之中。
半晌曲罢,她披上披风来到院中树下,不禁把手中物件攥得更紧了些,阳光照得脸颊发烫。
小梅到后门引客进院。来人先与她遥遥相望,然后一点点靠近,终于在三尺外停下。两人相对行礼。
“给姑娘道喜!”陆淇作揖道,“随云不才,只能以琵琶一曲相赠,聊慰佳人。”
安月心直口快:“不才?先生要是说自己不才,那我们可都是蠢材了!”
疏影想起先前那些烤肉文章,不禁笑着推了推安月,又看向陆淇说:“请先生见谅,是我平素没教她说话,多有冒犯。”
“无妨,这样活泼灵气、落落大方的丫头定是随了主人,随云不觉冒犯。”
小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两步。
“方才的渔樵问答,听之甚是悠然畅快,偶有泛音,便似鲤鱼跃起,颇有意趣。”
他抱着老红木琵琶,人琴相衬,更显璞玉之质。
“曲有误,周郎顾。那泛音确是我错弹了,随云先生好耳力!”
“若论音律,我不及我母亲,尚需潜心修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