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怯声道:“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你还有脸回来?”华阳亦不侧目,只注视着面前的棋局,“如今这咸阳里满是你与吕不韦的那点丑事!”
赵姬忙上前叩首,“母后息怒,且不可听信一面之词,那些讹言都是有心之人故意戳无路儿!”
“是吗?”华阳眉毛一挑,“这么说你是冤枉的了?”
赵姬伏跪在地,“儿臣确是冤枉的!”
华阳一把拂开面前的棋盘,颗颗白玉乌鹭砸到了赵姬身上,华阳讥诮道:“你与吕不韦之间是不是冤枉的,余现在可以不管。”她顿了顿又厉声道:“要紧的是,王上到底是不是我大秦的血脉?”
赵姬匍匐上前,她潸然泪下道:“母后明鉴!当年在赵国时,赵王后亲理先王与儿臣的婚事,只是当时置身在外,无三月庙见成妇。但儿臣也是经过谨室,女医号脉验明正身才能与先王成婚的啊!王上当然是大秦血脉!是您的亲孙子啊!”
华阳沉吟片刻,缓缓道:“空口无凭,余怎么相信?宗室亲族们怎么相信?”
赵姬忙道:“儿臣已经着人去赵国找到了当年为儿臣验明正身的宫中女医!现下那女医就在儿臣宫中。”
华阳口气微微一松,“如此,廷议之上对宗室亲族也可有个交代。”
赵姬感激涕零,“谢母后圣裁!”
“不过。”华阳深炯的目光逼视着赵姬,“你与吕不韦之事又该如何呢?无风不起浪,余管束后宫不利,将来也实在无颜去见子楚啊!”
华阳言语不豫,赵姬知道是瞒不过她了,便卑陬失色道:“儿臣自知此番讹言令母后和王上颜面受损,实在是愧对不安,还请母后责罚!”
华阳冷冷道:“若是余责罚了你,岂不是证明那传言是真?”
赵姬垂首,“儿臣大意了。”
华阳伸手抬起赵姬软玉靡颜的脸,“但你也确实该罚,政儿快到加冠年纪,余会给他举行加冠亲政典礼,再给他娶一个王后。待廷议之后,你便回雍城禁闭思过,没有余的允准,永远不许再回咸阳来!”华阳抿嘴一笑,“余会替你好好照顾着这里的。”
赵姬只觉被刀锋剑雨逼到了悬崖边上,但面对那深潭,为了嬴政,她只能跳下去,便咬着唇应下了。
赵姬走出内殿,擦干脸上的眼泪,整理好衣裙,依旧风姿卓越堂堂正正地走了出去。只要嬴政在咸阳安好,那她也愿意永远在雍城守着自己的另外一个家。
夏姬的侍女看见赵姬出来,赶忙上去行礼,“太后万安!夏祖太后听闻您回宫了,请您过去一趟。”
赵姬心下一哂,冷冷道:“走吧。”
兴乐宫地处僻静,当年华阳道夏姬身体不好,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便把夏姬安排了去。子楚去世后,赵姬似乎就再没有去过兴乐宫。有些事情好像装着装着,就慢慢成真了。赵姬忘记了去这个偏远宫殿的道路,只觉车驾在偌大的咸阳宫里左拐右拐的,实在令人烦躁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车驾才到了,侍女引着赵姬入内室,她看见床上苍白憔悴的夏姬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立刻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变成她那副可怜的样子,就算是以后被关在雍城,自己也要活得痛快。
内室飘散着淡淡的药草味,赵姬站在离夏姬五步之外的地方,欠身行礼道:“母亲万安。”
侍女扶着夏姬坐起来,夏姬看着娇艳的赵姬,是气不打一出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吗?你与吕不韦可有私情?”
赵姬不耐烦道:“母亲现在纠缠这些有意思吗?您何不该想想怎么帮王上和我渡过这个难关!”
夏姬怒道:“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还想怨我无用?”
“当年子楚质于赵国,您被冷落无法相助,他认华阳为养母,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做错了吗?”
“你什么意思?”
赵姬毫不客气地接口道:“那我现在无人依靠,给我自己和政儿找一个助力又有什么错!”
“你!”夏姬仿被揪碎了心,闷气上涌堵在她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赵姬丝毫没有体谅她的意思,继续怨道:“我与吕不韦本先就是情投意合的!当年是你儿子非要娶我!现在他又把我一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世上,原就是他对不住我!我还不能给自己寻个安慰吗?”
夏祖太后痛不欲生,不由得浑身发抖,突觉一阵腥甜冲破喉头,她再也忍不住,猛然咳出一口血来,颤声道:“可怜我儿错把一时虚情假意的缠绵当作了一生挚爱啊!”
赵姬闻言心中亦隐隐作痛,但依旧锐声道:“母亲还是就顾好自己的身体吧!”语罢,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开了。她刚走出内室,贴身侍女墨染便上前来小说道:“太后,虽然夏祖太后人微言轻,但眼下这个时刻,要是她把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去宗室们面前告上一状,只怕我们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我就是忍不了,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想来踩我一脚!”赵姬怒叹一声,沉思片刻,咬咬牙道:“她已病入骨髓还能撑多久?你去把田医师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