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听完了福康安在长街遇到的人和事儿,傅恒一时间沉思无言,还是福康安先问,“阿玛,这姑娘所言之旧事,就是阿玛辞让一等忠勇公的事儿,可是真的?”
傅恒点点头,“这的确为真,马头和你说过了?旧年之事,我不许家里头的人提,就是为了谨慎小心,不能因为这样的殊荣,而让府里头的奴才尾巴翘起来,比如今日之事,只怕是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断不了了!”
这断不了显然是在说,奴才们因为富察家日益显赫,而致使得罪人多起来,胡闹的多起来,败坏富察家招牌的事儿多起来。
傅恒很是严肃,那李相公忙打圆场,“家大业大,原本底下的人就容易出这样的事儿,也是世翁这些年防微杜渐,小心谨慎,却是没有什么人这么做,三世兄今个遇到的,也是巧合,府自然不会人人如此。”
按照寻常人来说,若是傅恒这样的地位,根本就不会,也不需要如此谨言慎行。皇后之弟,当朝尚书,又是军机处大臣,妥妥的宰相之位,稍微放纵一些,放肆浪荡一些,没人会说什么闲话,皇帝只怕也不会计较,但傅恒就是如此的谨慎,他听到了福康安如此描述,显然这是他最担忧的事儿,所以他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饶是李相公打圆场,也不能够让他的忧心,有什么减轻的迹象。
“哎!防微杜渐,李翁你说的不错,可这到底还是难的!”傅恒起身,在书房内踱步,“圣恩浩荡,御赐营造宅邸,又给我修建宗祠,这已经是难得的荣耀了,康儿的两个哥哥,都是尚主,这更是天大的福分,”傅恒抬起头,看着那明显已经不是忠勇公该拥有的室内布局,“虽然说是尚主,万岁爷就给了这样逾制的府邸,我时常惶恐不安,叹息之余,实感皇恩浩荡,身为臣子真是粉身碎骨也是难以报答。”
他不得不如此谨慎,因为他伺候在永盛皇帝之侧,实在是大概比任何一个人,包括后宫嫔妃,身子是如今这得宠掌管六宫事的令皇贵妃,只怕都没有自己个了解皇帝。
永盛皇帝雄才大略这是一定的,但生性多疑,又权柄甚重,这也是对的,自己若不是如此谦逊,富察家还有自己傅恒,决计不会有如此多的荣耀。
你越是小心,他赏赐越多,但你若是跋扈了,只怕是皇帝瞬间就会反目无情,永盛朝这么多军机大臣,能善终的不多,都是为什么?因为都忘了人臣的根本,偶尔有跋扈之事,就被皇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日后发作起来,一起算账。
谁也不可能说白玉无瑕,傅恒自诩小心谨慎,却是没想到底下的人竟然敢如此!这还是福康安听到见到的,没有听到见到的,还有多少?傅恒想到这里,饶是只穿了夹衣,也不免惊恐齐流,冷汗淋漓,“这事儿,康儿你处置的极好!”傅恒朝着福康安点点头,“快刀斩乱麻,这样处置了就极好,若是按照我的意思,当街砍了也是不为过,但到底又违背咱们家宽厚的本意。”
“是,阿玛,这件事儿是小事儿,可却也要注意着,”福康安没有傅恒那么小心谨慎,对永盛皇帝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了解,只是在他看来,家奴跋扈些,算不得什么,四九城哪一家哪一户的奴才都是如此,只是他觉得,这个奴才不该和纳兰家有了冲突,“不好和这些世家起了冲突,若是这事儿不办好,纳兰家以为我们瞧不起他们,无故树敌,实在不智。”
福康安能想到如此,傅恒就很是满意了,他点点头表示赞许,毕竟自己这儿子他还年轻,也没必要把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冷无情的告诉他,自己还能当好些年的差事儿,足够让这富察家的芝兰玉树真真正正的长成参天大树。
至于那个秀女身份的事儿,福康安回过神来,也就没有和傅恒说起,也算是为自己保守了一些失策的颜面,但他却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只是纳兰家到底可恶,说起来既然是同为八大家,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我这一次虽然教训了奴才,可到底还损了一些富察家的颜面,阿玛,我回来禀告了这事儿,儿子预备就要登门拜访纳兰家,到底要把这件事儿,再算一算帐才好!”
“她也不过是一时之快,长远计较,咱们不能输了!”福康安昂起头,骄傲地说道。
傅恒微微一笑,他看了一样边的李相公,李相公心领神会了主家的意思,捻须笑着说道,“三世兄气概逼人,较之那纳兰家的大爷,简直是明月和萤火之光的区别,不过小老儿倒是要多说几句,不知道三世兄愿意听一听否?”
福康安微微不悦,不过顾忌着父亲当面,也只好面前听一听,他皱眉,“你说就是。”
“纳兰家已经是失势多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位舒妃娘娘在宫里头帮着撑场面罢了,这和世翁的富察家是决计不能比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李相公看着傅恒,“纳兰家的纳兰永宁老爷,也就是当了一任内务府的堂官,如今就赋闲在家里?”
傅恒点点头,表示这事儿是真的,“三世兄若是如此气势去了纳兰家,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秋后算账,说咱们富察家,要仗势欺人了。”
福康安皱眉,“这未免也说的太过了!”他自然是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但在这个时候却不能承认,“外头的人,怎么就如此人心险恶!”
“世态如此,所以学生的意思,这登门问罪,还不如换一个另外的法子,这样一来,还能够让世兄多一些好名声。”
“哦?”福康安这倒是来了一些兴趣,“是什么好名声?你且说说看。”
“世兄读书甚多,想必是知道战国时候,蔺相如和廉颇的《将相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