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色绣了精细回云纹的纱帐,挂在紫檀拔步床床架上,上面缀了一排细密精致的流苏,那流苏偶尔摇动一下,不时有星芒一闪,仔细看去,每一穗流苏里竟都缀了水晶,奢华却也低调。透过纱帐,旁边是一张黄花梨案几,上面摆了个青色花斛,里面插了几枝娇俏的紫色绣球,此刻正有极清淡的香气一丝一丝地渗进纱帐里来。隔着黄花梨案几是一架三扇屏风,上面描了通景山水,清淡雅致。
这些是言欢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这里仿佛是一间寝殿,而从各处陈设可以看出,寝殿的主人品味不凡,也必定有着相当地位。
有细碎的语声隔了屏风传了过来,间或还有几声轻咳。
一个声音道:“殿下,您一连几日都没有好好歇息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不如这里暂让属下替殿下守着,您去睡一会儿。”“不必,本王无妨,本王要看着她醒过来。”
言欢此时尚未完全清醒,那声音传入她耳里,她只觉熟悉,但脑中却是一片迷茫。
细碎的语声停了,有轻轻的脚步声向着拔步床过来。不一刻,纱帐被人从外面撩起。她便转了眼珠去看,不意撞入一双幽深的凤目里。
那凤目的主人面若冠玉,眸光含凉,眉间若凝霜雪,整个人看去似是静极,又似是冷极。正是李晏。
李晏见言欢眼珠乌黑不错目光地看着他,突然霜落雪化,满面又惊又喜,声音里都带了微微的颤意,“你、你醒了?”他忽然转头向外,“快!快去叫太医过来。”人就势坐在拔步床旁的一只矮凳上,握了她的手,切切地问,“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言欢见李晏一迭连声地问过来,心中有些许茫然。突听得又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颇有些急迫,随即有人扑跪在她面前,是一个穿了月白窄袖五色百褶裙的小丫头,却是白伊。
白伊见言欢睁着眼睛看她,刹那间满眼是泪,呜咽道:“大人,大人您总算是醒了。若是大人有什么不测,奴婢也不要活了。”
后面跟进来的杜渲上来提醒白伊,“你莫要添乱了,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给你家大人看一看。”白伊连连点头,一边胡乱地用袖子擦去眼泪,一边站起身来,给太医让开位子。
一旁的李晏却已将纱帐放下,又取了一旁丝帕覆在言欢手腕上。那太医胡子花白,正是太医院院判司徒远。
李晏道:“神官大人已经醒过来了,院判大人看看,可有不妥?”
司徒远向李晏行了一礼,这才撩袍坐下,二指搭上言欢的脉门。他闭着眼诊脉良久,只是眉头紧皱,沉吟不语。又过了半晌,司徒远方才收回手,站起身来,正欲向李晏回话。李晏见他神情严肃,心下微有不安,向他示意到外面去说。司徒远心领神会,当先退了出去。
李晏重又撩开纱帐,见她躺在那里,一双大眼乌溜溜地看过来,虽然她依旧是苍白孱弱,但总好过过去几日里眼帘紧闭无声无息的模样。他心中安慰,她终是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