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来便有些择榻,再加上昨夜知悉安平王之事,心中一时放不下,一夜不曾好好安睡。
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多。她沿着街边慢慢走去,路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清晰的脚印。走到街角,忽地一个雪团迎面飞来,言欢下意识一躲,那雪团擦着她肩头过去。定睛看时,却是几个小童在那里堆着雪人,一边堆,一边团了雪球嬉戏。
言欢一笑,并不去打扰,绕过他们继续向前走去。方经过那几个小童身侧,只听一个小童一面向那雪人身上拍着雪,一面口中念道:“天子负我,赤地千里;天子负我,盗匪频仍;天子负我,唯有安平。”
她心中一震,猛地止了步子,转头看那小童。只见那小童正玩得开心,口中念叨不停,这段歌谣显是说得熟了。
言欢蹲下身去,向那小童道:“嗨!我帮你好不好?”那小童奇怪地看她一眼,小大人般地道:“我又不认识你,不用你帮忙。”
言欢想了想,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柄只有指头大小的银剑,下面坠了鹅黄穗子,这是她游学这一路买的小玩意儿。
她将那只银剑挂到那只胖胖的雪人以树杈做的手臂上,对那小童讨好道:“这样是不是更好看。”那小童同雪人一样胖嘟嘟的小脸上露出欢欣的笑,“谢谢哥哥。”言欢摆手,“不用谢,你只要告诉哥哥,你方才说的那歌谣是哪里听来的?”
那小童天真道:“大家都在说啊,阿爹、隔壁的婶婶,后街的二娘,二宝哥哥,小豆,小狗,他们都知道啊!”他扳着手指头,一一数过去,似乎还在为自己一只手五个指头不够数而为难。
言欢已笑不出来,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那孩子的头,勉强柔声道:“这小玩意哥哥就送你啦。”
说罢,匆匆转身走了回去。
刚走到客栈门前,见沐子晏正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见她正走过来,似是松了口气。
“阿晏,”言欢想到方才那个歌谣,心中发凉。沐子晏见她面色有异,急忙问,“你怎么了?”“阿晏,”她又唤他,“我方才在那条街上听到这个。”
她低低将那歌谣念了一遍。沐子晏越听神情越冷。牵了她的手,“咱们进去再说。”
二人回了沐子晏的客房,方坐定,便听到有人敲门。沐子晏道:“进来。”
门开处,杜渲走了进来。
“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沐子晏问。杜渲躬身道:“属下打听到的和这家掌柜所说的并无二致。市井百姓俱都对安平王交口称赞,”他偷窥沐子晏神情,有些惶恐道:“对陛下却是颇多不满。而且,属下还听到了一首歌谣。”
“天子负我,赤地千里;天子负我,盗匪频仍;天子负我,唯有安平。”沐子晏一字一字念了出来。
杜渲小心翼翼道:“原来您知道了。”
沐子晏的神情已可以说得上冷冽了,杜渲一时也不敢多话。
“阿晏,安平王是不是------”言欢想要说出来,又觉得干系重大,委实不好出口。
突听得外面有喧哗之声响起,一个声音亮若洪钟,“掌柜,是不是有青冥书院游学的学子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