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出了梁老夫子住的院子,见言欢正站在不远处等他。冬日风凉,想是在寒风中站得久了,她的脸颊微微发红,一面等一面还在搓着手。
见沐子晏出来,言欢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过来。沐子晏伸出手去将她的两只手拢在自己手里。言欢的手生得甚是秀气,纤细修长娇小,并不似一个男孩子的手,却刚好可以被他的手完全包住。
他柔声道:“方才怎么不跟我一起进去?”言欢笑得心无芥蒂,“我以为你想单独跟先生说话。”
沐子晏默然了一刻,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她总是这样,于细微处为他着想,替他考虑。他声音更柔,“阿欢,今后,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你不用有所顾忌。还有,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我------”
他话未出口,突然见杜渲穿过旁边院子的侧门,向他这边奔来,满脸焦急。他只觉不好,松了言欢的手迎上去,“出了什么事?”
杜渲方要回答,见言欢站在他身后,顿了一顿。沐子晏道:“但说无妨。”
杜渲道:“武威关封关了,眼下进关出关都不可以,咱们的人无法把消息递到京城去。”
沐子晏心中一紧,此时封关,到底意味着什么。
“阿晏,”言欢上前,“我记得你说过武威关两洲换防之事,待陇南州换防,封关一事自然就解了。”沐子晏摇头,“时间太久,两洲换防乃是一旬一换,眼下才过了一半,怕是这段时间里,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
言欢心中凛然,眼下真正是要靠他们自己了。只是,以他们几人之力置身于人生地不熟的凉洲,如水滴汇入河川,既想查明真相,又想制止预料到的事情发生,只怕是难上加难。便是眼下,原本已安排了学子中的一部分先行离开,此时这计划业已无法实施了。
“阿晏,本已准备要离开的那些同窗们怎么办?”言欢问沐子晏。
沐子晏仰头看向天空,冬日的天,一片阴霾,仿佛正有一场大雪在酝酿。他看了良久,方将视线收回,心中已有了计较。
“咱们今日午后出发去玉泉城,而他们则在这里再躲上几日。我会安排好人手,几日后,再送他们去附近的北同县,那里比定边繁茂,他们可先在那里藏匿一些时日,再寻找回京机会。想来,有咱们这批人在前面吸住视线,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想到咱们已兵分两路,他们仍是安全的。”
他极力要把计划布置得周密些,又细细想了想,补充道:“我再安排几个侍卫在侧。只是,光有书使带队不行,恐怕得邱夫子过去。另外,虞子衡功夫不错,可一并过去协助邱夫子。”
言欢赞许,“子衡一向稳重,辅助邱夫子再好不过。”
沐子晏替言欢紧了紧头上的风帽,“计划有变,我得再去梁老夫子那一趟。”言欢点头,“我回去收拾东西。”
午后,天色更暗,风雪欲来。
仍继续前行去玉泉城的十数名学子已在别院门前集结完毕,等待出发的指令。除了这些学子,还多了十数名生面孔,他们就是跟随沐子晏的飞羽卫,如今都已扮做普通学子模样。
梁老夫子一反常态没有立即登车,而是站在寒风里看着别院紧闭的大门。被安排返程的另一部分学子自然不能出来露面。梁老夫子怔怔看了一刻,又回身看着他身后跟随他一起去玉泉城的学子们,神情复杂,半晌叹息一声,方才上了马车。
言欢理解梁老夫子的心情,无论是留下的,还是他带走的,他都放心不下,只是眼下这已是所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车轮碾雪,马蹄踏霜。
一行人带着无法言说的心情,在冬日阴沉沉的天色里,在凛冽入骨的寒风中,渐行渐远,走上一段未知的危险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