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件事情,吴前确乎有些得意。
“我骑电瓶车,刚转到那条路上,远远地就看见他坐在桥栏上,悬着两条腿,想跳不跳的样子。我叫了他一声,他扭头看了看我,突然一缩身,从桥上滑了下去。”
“他娘的,我赶到近前,把车子扔在一边,也跟着跳了下去。那段河水并不很深,他跳下去,呛了几口水就浮了起来,往河边游来。”
“我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扇了他两耳光,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水里摁,一边摁一边骂:你不是想死吗?我现在就成全你。大不了两个孩子我来帮你养活。”
“他吐了几口水,我才把他拉上岸来。哼,他不知道自个儿会游泳?装给谁看?”
吴前口才不好,或者父亲去世后,变得不好了。木沙常常见他在饭桌上,抖着一只手,却半表达不出想的意思。
他这事,倒是流利。
他流利地这事,是因为事情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跳了一回水,挨了几耳光,吴兴在家里休息了近一个星期,肯去上班了。
这不得不吴前有功劳。
电视里常有这样不是良言而是冲突叫人悔悟的情节。
然而,生活毕竟不是电视。
吴兴只好了一个星期,又旧病复发了。
“他是不是真有什么病?”木沙问秀敏。
“他哪有什么病?以前也不是没看过,都好好的。我看他就是神经病。他想让我在家里守着他,看着他。可这年头,不上班,大家都得饿死。”
神经病是骂饶话,木沙却想,他或许真是神经病,他们几个,多多少少的,谁都有点神经病。
是不是神经病尚需医生的诊断结果。只是木沙听,吴兴确实有两块心病:一是怀疑秀敏出轨,二是家里老父死了多年还没做法事,既觉得老父有怨,又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
木沙不,却有自己的看法。吴兴怀疑秀敏出轨,木沙猜测,不论其真假,这里面一定有他母亲的原因。至于替死者做法事,木沙更加觉得不可理喻。
“你爸要是在有灵,看到你们兄弟混成这样,他想的,绝不是你们有没有替他做法事。若这种事情真的成立,那这么多年,别法事,我们连张纸钱也没给我亲爸烧过,他还不得从坟里爬出来,掐死我们。”
话是这样,木沙也知道,出来的话总是难尽其意。或许这两块心病是真的,但最多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大家都孤独,大家都无救。这样自我折腾,或许正是某种期待,某种呼救。然而人人尚不能自顾,即使真能一一摸排原因,也需要时间。
时间,以前即使穷,尚有父母袒护,还不觉得。现在深入生活,才知时间就是金钱烧出来的一条河流,什么时候钱尽了,河也就干了。
有人有弱水三千,而他们,只是以命续命。
吴兴清醒时的那点可爱使人一时无法将他舍弃。秀敏手头也有了些钱,叫吴前在网上找了医院,带着吴兴去看。或许木沙的强硬影响了她,她把孩子也带去了。
木沙晚上回来,问他们到了没有,事情到底怎样。
“还不知道。明才去。”
“不是今就去了吗?”
“忘拿身份证了。”
木沙一时语塞。挣钱多么难啊,花钱多么容易啊,还这样糊里糊涂,真是无法再什么。
医院没有白去,医生是抑郁症,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物。吴兴服了几,气色有些回转。
不知道怎样的细节再次将他引爆。这次,他拿着就医诊断和药物去到厂里,和主管他是神经病。
主管二话没,给他们夫妻两个当下结了工资。
“你他是不是神经病?这下倒好,不仅他丢了工作,连我的工作也保不住了。他这样闹,谁还敢要他?”
这样破罐子破摔的绝决木沙倒是不陌生。
“去年,老厂的老板娘问我,今年还来不来。我不来了。现在没了工作,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
木沙无言以对。
木沙见到,秀敏站在青青的稻田旁边,问吴兴:“你看你,非闹到厂里去,弄得我们两个都丢了工作。四千多一个月的工作哪那么好找?本来,照这样干下去,一年我们就能剩个四五万,好好干两年就能把房子建起来。即使不能干两年,有个四五万,我们再借点,也能给孩子造个窝了。现在,一切又泡汤了。你这样胡闹,有没有后悔?”
吴兴沉默地蹲着,看着前面,也无言以对。
无论后不后悔,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连坐以待毙都没有资格。
他们到底还是去了江西。
闻言,木沙心头一松。
那几的消息是这样,他们一开始想找工作,考虑到吴心状况,又兼手上有两个钱,转而想做点生意,卖点包谷饭、酸菜、豆腐之类具有贵州特色的食品。
吴兴甚至打电话给吴前,让他帮着买一台碎米机。
“给他买一台商用的吧。”吴前。
“等两吧。我看他们现在也是心血来潮。真商量好了再。”
之前给他幺叔买风水方面的书籍,后来又在网上花两千多从台湾买来一台带红外线的罗盘,是他的什么伯伯要。
罗盘寄到,他才问花了多少钱,人把钱给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