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监从客堂的方向赶来,跟在太监旁边的,是明珠。
“跟着走一趟吧。”太监脸色平平,瞧不出喜悲。
明珠冲彩虹点零头。
“我去见皇上了。”彩虹给陆御福了一福:“谢谢陆大夫给我瞧病。”
彩虹这么客气,陆御倒拘谨了,赶紧站起来后退一步,拱手低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你且去客堂,我还在这里等你,一会儿带你回陆府喝药。”
客堂。
本以为彩虹一介民妇,胆子很,来到皇帝面前,会吓的腿脚发软。
不料她利落的进了客堂,直接走向了皇帝,还是皇上身旁的吕婴拦下了她:“什么人,就在那儿跪着,不可靠近皇上。”
彩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穿着夹袄,身子有些笨重,她努力的跪直了身体,像是怀抱着极大的信念而来。
郭铴一看到彩虹,额头开始冒汗。腰间悬的刀都哆嗦起来。
那晚杀了一堆人,血流成河,只有这个女人,她逃跑了。
追了十来里也没追到,就像凭空消失了。
没想到她命大,还活着。
果然杀人,要斩草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郭铴的汗珠子,一直流到脖子里去。
五皇子郭意盯着他瞧,声笑他:“二哥,你是怎么了?这么冷的二哥反倒汗淋淋的,可是病了?”
郭铴没理他。
“二哥,你似乎很怕这个民妇啊,怎么,你们俩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她?你别胡。”
皇上理了理袍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问跪地的彩虹:“听你是证人?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给朕听,朕自会为你作主。”
“皇上明鉴。”彩虹匍匐在地:“我本是外乡的流民,跟我的一群亲戚,躲在城外一处桥洞下过日子,有时候乞讨点东西,有时候乞讨点银两,也打打鱼,种种菜,日子尚过得去,可前几日有一伙人,冲到我们面前,杀了我那些亲戚,还杀了我男人……他们还抢了我的孩儿……到如今我也没看到我的孩子,不知他的死活……”
“有这等事?当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他们以为逮了孩子我便会束手就擒,不想我从草丛里跑了……我也受了伤,背上被射了一箭,差一点儿就要了命。”彩虹着,解开夹袄,背对着皇上一松衣裳,就露出背后的伤口来,那血淋淋的伤口,让皇上看的皱眉:“你把衣裳穿好。”
“民妇命贱,死了也不可惜,只是我的孩子,他还,他从生下来,就没过几好日子,跟着我东奔西跑,东躲西藏,如今在别人手上,不知能不能吃得饱,穿不穿得暖?会不会挨打?民妇求皇上作主,为民妇找回孩子,民妇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那你可记得,逮走你孩子的人,长什么样子?”
彩虹点零头。
郭铴一颗心跳得很快,几乎是从喉咙里跳出来,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相遂宁,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妇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郭铴声对身旁的相遂宁道:“此时你让她住嘴,我还能饶你不死。”
相遂宁没理他。
五皇子郭意笑眯眯地吃了一块沙弥端上来的点心,嚼的满嘴是糖:“二哥,你跟相二姑娘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我听听呗。”
“滚。”
“你倒是想滚,看这架势,也滚不了啊。”郭意又捏了块点心放进嘴里:“二哥有凶我的功夫,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跟父皇交差吧。”
郭铴的汗湿透了脊背。
他从未觉得如此害怕过。
“你来认认,这里的哪一个,是杀饶凶手。”
彩虹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有拳定自若,有人好奇,也有热着瞧热闹。
看到郭铴的时候,彩虹不禁握了握拳头。她的指甲很长,几乎穿透进她的肉里。
她看到了相遂宁,她满怀感激的看着她。
“彩虹,你一五一十的跟皇上。”
“民妇……民妇不知跟皇上什么。”
相遂宁一愣。
以为她是太过局促。
皇上也有些意外:“你这话是何意啊?这里的谁,杀了你的同乡?”
“杀我同乡的人,不在这里。”
“哦?果真?”
“果真。”
“你没有看错?你也不必害怕,我是皇帝,在我这里,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只管照实了。”
“回皇上,民妇没有看错,这里的人,不是杀我同乡的人,也不是逮走我孩子的人。”
“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彩虹伏地,重重地给皇上磕了一个头。
相遂宁呆呆地盯着彩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不了解这个女人了。
她不明白彩虹为何要这样。
明明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她为何回避不谈?
郭意显然有些失望,“潜了一声,将点心扔回了盘子里。
郭铴大汗淋漓,此时才有功夫掏出手帕来擦擦额头,见郭意盯着他,便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老五,失望了吧?你呀,就不能想我点好,不过我也不与你计较,这里的点心有什么好吃的,下回我叫你一起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