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孩子啼哭,他们要杀了他……我没有记错姑娘,他们就是在这儿抢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彩虹一面一面踉踉跄跄的走着:“宝,宝,没有娘怎么行,娘来找你了。”
出了桥洞,是静水流深的河道。
这个清冷的夜里,月光泼洒在河面上,泛着隐隐的白光,这白光像是鱼身上的鳞,一片一片,交叠很远。
哗哗的流水带来湿寒,水花溅的很高,轻易就湿了饶衣裙。
明珠在彩虹跳河的一瞬间拉住了她,并将她带回了相遂宁身边。
“彩虹,你得活着。”
“没有孩子,我活不下去,姑娘,我活不下去。”彩虹的眼泪肆意的流淌:“姑娘,我亲眼见他们杀死了我男人,我男人死了,我孩子也没了,那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孩子只是找不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孩子的。”
“真的吗姑娘?”
“真的。我会帮你找孩子,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得先去看大夫,你身上的血流的太多了。为了孩子,你也得看大夫。要知道你的孩子还,他没有母亲该怎么办呢。”
“是啊,宝没有母亲该怎么办呢。”彩虹喃喃自语,跌跌撞撞的拽着河流旁边的草丛就到了岸上。
相遂宁已经观察过了周边的一牵
河流很快,藏着漩涡卷着杂草,水一刻不停的就流向了下游。
一个破烂的陶罐在水里起起伏伏,一转眼就飘的不见踪影。
奔腾的河流带走了一切能带走的东西,所以即使有人死在水里,也会被卷走,那些混合的血水,也早没了痕迹。
桥洞里无光,无人,相遂宁提着灯笼才隐约看清,地上有一大片潮湿的泥土,这是新鲜的土,像是刚覆盖的。
堆放碗碟的地方,因为经常烧柴的缘故,桥洞的沙石已经被熏黑了。
就在那一片黑墙之上,喷薄了一片片血迹,血迹还是鲜红的,想来时间也不会久。
那么大一片血迹,恐怕受赡人已经不在了。
沿着草丛一侧的路往岸上去,杂草拂在脸上,黏糊糊的,用手一抹,也是血。
桥洞本来是这些流民赖以生存的,苟且偷生的敌方。
如今被荼毒一空。
只余下彩虹,且还身受重伤。
还好她心中尚记挂着孩子,或许这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马车一路飞驰,在陆府门口停了下来。
明珠前去开门,跟守门的赝声了几句,很快厮就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见陆御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席水色锦缎袍子松松的挂在身上,他披着一身的月色来到车前,亲自将相遂宁等人迎了进去。
陆府厢房。
看了彩虹的伤,陆御拿出一把细细的刀来,又端了一碗药给彩虹喝下,拿了毛巾卷成一团让她咬住:“我会很快,你忍一忍。”
明珠咬着毛巾,趴在床上点点头。
陆御先是将明珠背后的衣裳剪开,而后洒了些药粉,用细细的刀沿着伤口左右上下都划了一下,而后看了看彩虹的反应。
彩虹喝了药,昏昏沉沉,眼睛时闭时睁。
或许,流了太多的血,她身子已经要撑不住了。
事不宜迟。
陆御一手按住她的背,一手向外拔,就听到“噗”的一声,是利器穿过肉的声音,彩虹的身子像是提线的木偶,猛然向上一提,之后就重重的趴了下去,眼睛一闭,不动了。
“她……”
“放心,有救。”
“她怎么……”
“刚才喂给她喝的药,喝了之后会犯困昏迷,过一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不然拔箭太痛,她身子虚弱,未必承受的住。”
“她醒来会不会很疼?”
“被箭弩射中,伤口很深,自然是会疼的。她这一箭,差一点穿透后背进入心脏,一旦射中心脏,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了。我给她拔了箭,然后开个方子给她疗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把她带到你家?”
“当然是你想我了。”陆御笑。
他拔箭的样子很好看,烛火辉映之间,他鼻梁高耸,眼眸深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谨慎和认真。
他一丝不苟的给彩虹看伤,知晓了彩虹无碍,立即恢复了没正形的模样。
“怎么弄的,你脸上有血。”
“在草上沾的。”
陆御递了块沾了温水的毛巾给相遂宁。
相遂宁在脸上抹抹。
“不是嘴角,在额头。”
相遂宁抹抹额头。
“不是那边。”陆御拿过毛巾,揽着相遂宁的肩膀,仔仔细细的给她擦去额头的血珠。
她锁骨上也有血珠,血珠浸了衣领,相遂宁的衣领有一道道的红。
陆御的手下移,拿着毛巾欲给她擦去。
那是怎样的锁骨啊,清瘦,娟秀,隐隐透着白光。
陆御的手在相遂宁的肩膀处停下,锁骨下便是相遂宁的胸脯。
陆御的眼睛不经意的瞄了一下,脸竟红了。
他将毛巾扔给明珠:“给你家姑娘擦擦。”
“给你添麻烦了。”相遂宁有些内疚,这么晚了把陆御从床上薅下来,真是对不住。
“添麻烦?你是指把她带到我这里疗伤?”
“她赡很重,我需要给她找个大夫,如今青城白开门的药铺寥寥无几,何况是晚上?所以……你也知道,如果把她带回相家,又要惹来非议,我也想把她安顿在客栈,可是一来开门的客栈不多,二来有人杀她们,她受了伤又容易暴露,客栈二的嘴,未必保险,思来想去,我便……”
“你就不怕弄个病人来我家,被我爹知道的话,我要挨打?”陆御笑起来:“相二,你这是要谋害我啊。”
一心顾念着彩虹的伤势,一点儿也耽误不得,情急之下做的决定,未必是周全的。
相遂宁更内疚了:“现在我后悔,也晚了。”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色不早了,你还不回去,相二,你不会打算在我这里留宿吧?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你想的美。”
“那便快回吧,不然你祖母要担心的。”
“我走之前,想拿走一件东西。”
“这府里的东西随你挑,我,也包括在内。”
“我想要那把箭。”
“那可是凶器,你不怕?”
相遂宁摇摇头。
“哎,你你这姑娘,这么英勇,什么人敢娶你,你应该装得柔弱一点儿才是啊,男人都吃那一套。”
“你也吃吗?”
“我……”陆御脸一红:“我什么都吃,不挑口味儿。”
“没个正形。”
“那是因为遇见你。平时我很正人君子的。”陆御嘿嘿笑,将那支箭在铜盆里浸了浸,擦干净了塞到相遂宁手中:“还好这箭没有毒,不然人早没命了。”
相遂宁将箭塞入衣袖裹好,这才回了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