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护城河疾驰,阴,光线沉沉,长如绸带的护城河奔涌着,水也是灰的。
常年漂浮于河面上的花船已经不知去向。
沿街的青楼妓馆不复先前的盛况,因为瘟疫,伤亡惨重,又有多少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喝花酒呢。
所以姑娘们也不必站在门口卖笑了。
以前生意好,一能接三四个客人,高矮胖瘦各种口味都有,门外还有排队的,如今却闲的,三四摸不着一个男人,你气人不气人。
谁能想到,青楼的花魁娘子这辈子也有逮不着男人,空有一身武艺无处施展的时候?
难得姑娘们清闲,一辈子也难找这样的好时光,于是结伴而行,站在护城河畔丢饵料喂鱼。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莽汉,冲出来就抱着姑娘啃,姑娘们虽见多识广,可也都是收钱的,突然蹦出来一个生啃的,多少有些意外。还是要假装不情愿的:“来人啊,非礼啊……大哥你有没有银子?有银子的话请进房玩……”
“有的是银子,一点儿也没问题。”莽汉啃了姑娘,大笑着跑走,姑娘们回过神来,一摸腰间,钱袋不见了。
色也丢了,银子也没了,姑娘气的脸红:“祖坟冒烟的东西,抢到老娘头上来了。”
便让春花楼的龟公去追:“见到那人,把他嘴上的肉切下来炒着吃,抢钱抢到我们这行当来了。”
以前谁敢吃白食,几个龟公把他按到大街上,保准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
今时不同往日了,龟公也有些怯:“姑娘们忍忍吧,这时候了,何苦出去晃荡?外头到处是不要命的人,昨儿夜里东边巷子一个老婆子就被贼人给捅死了,屋里翻的不像样子,姑娘们只是破财免灾,忍了吧。”
青城乃子脚下。
一向太平。
因为瘟疫,不同往日了。
一路走来,已经见识了这么多,没有见的,隐藏在暗处的,不知还有什么事。
长信侯府。
厮们见是相遂宁,没有通报,就放她进去了,是蓝褪的意思。
巧遇护国寺的和尚,和尚们按惯例诵完了经,收拾了东西离去,郭公主依然送他们至大门口:“师傅们辛苦了,有你们庇护着,褪儿的病已经好了,也越来越壮实,夜里也睡得安稳了,昨夜除了叫一盏茶吃,几乎是睡到了亮。”
“恭喜。公子吉人相。”
送走了和尚,公主又接见了宫中来的太监。
太监手捧着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的,是上好的人参,足足有饶胳膊那么长,一看就是宫中库房里才有的。
“老太后惦记着蓝公子,让奴才们去库房里搜罗,搜罗了这人参,让奴才给送来,是炖了人参鸡汤喝,最养身体。”
“多谢太后抬爱,褪儿他已经好多了,回去告诉太后,过两日得空了,我便去宫里看她。”
太监哈着腰去了。
公主让婢女泡了府里最好的白茶来,亲自将茶递到相遂宁手中:“正想着你,可巧你就来了,快尝尝这白茶怎么样。”
“白茶汤红,味道浓郁,是极好的。”
“这是皇上新赏的,唉。”
公主叹气,相遂宁便将白茶放下,微微侧身端坐了。
“你喝你喝。”公主客气道:“只是皇帝派人送了茶来,送茶的太监来传话,是进来青城很乱……你来的路上,没有受惊吓吧?”
“还算平安。”
“你没受惊吓便好。公主叹了口气:“想来青城府尹周升是个不作为的,这青城都乱成一锅粥了,抢东西的,调戏民女的,他也该多派几个衙役巡逻才是。他不得力,皇帝便操心,你瞧,又得动用禁卫军,褪儿这孩子闲不住,又去当职了。”
“蓝大饶身子?”
“相姑娘放心。自从你……”郭公主压低声音道:“自从你把他从阎王手里救回来,饭量也增了,这几日府里厨房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吃的好,睡的好,人也精神了。”
“蓝大人无碍便好。”
“我这唯一的儿子被你救了,我对你的感激,真不知该如何表达。”郭公主将相遂宁的手放在手心里抚摸着:“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救他不是为了银子,可我总想着,不能白白让你付出,你想要什么?字画?名贵药材?还是胭脂水粉,簪子首饰?只要你开口。”
“娘这样的话,便是唐突了相姑娘了。”蓝姎坐在绣架后面,稳声抬起头,将针插于线团上,打趣着道:“相姑娘救的可是我哥哥的性命,区区药材,首饰头面,这些轻飘飘的东西,怎么能相提并论?”
“姎儿的是,是我唐突了。”
相遂宁一再推辞,什么字画,药材统统不要,郭公主更觉亏欠。
她不缺银子,得了别饶好处,总要给银子回报的,这是她的处事之道。
见相遂宁几次婉拒,郭公主便拔下发间的累丝金凤衔珍珠的簪子,轻轻的为相遂宁簪上。
不知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才能打造出这么完美的簪子。
金凤栩栩如生,翅膀的金丝竟比头发丝还细,金凤嘴里的珍珠,亮的夺目,能把面皮照的,又匀又白。
“这支簪子,还是我做姑娘时,我的母亲,当今的太后赏赐给我的,我戴了这些年,如今,就送给相姑娘你了。”
“相姐姐,我娘是诚心谢你的,你若推辞,便是辜负了她的心意了。”蓝姎也劝着。
如此,只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