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娘心心念念想看相老夫人病危的模样,不等丫鬟细,便往相遂宁屋里去。
相遂宁的院子里,二等婢女穿着浅绿色长衫,垂着头,竖在那儿失魂落魄的,神色哀伤,西边廊下支起的药锅子,下面煎药的柴火还未完全熄灭,药味浓重,这院里的风都是中药味儿。
隐隐约约看到苏嬷嬷在内室忙碌,有苏嬷嬷在,相老夫人一定在了。
她病危了还到相遂宁的院子做什么?
难不成死也要死在二姑娘身边?
偏心。
汤娘心中冷叹,明珠已经掀了帘子请她进去。
相嫣不急不慢跟在汤娘身后,拿冷眼瞧着这院中的一切,相遂宁的院子什么时候收拾的这么干净了?窗下那片竹子长势真好,可再好有什么用,还是不及她院里的花开的艳。倒是相遂宁的几个婢女,穿戴虽朴素,衣裳皆是半新不旧的,可面色从容,规规矩矩,一看就是专心调教过的。
以前相遂宁自己都跟个胆的猫似的,如今她都会调教婢女了?有长进啊。
相遂宁的婢女并不待见相嫣,她们见了相嫣,心里也只是想着,看热闹的人来了。
汤娘一跨进内屋就嚎起来了:“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就不行了”
这声音,哭泣中带着欢脱,让相老夫人有些不自在:“我不是还在嘛,哭得那样痛做什么?”
汤些有些犯迷糊:“老夫人不是不是老夫人你病危了吗?”
“你看呢?”
“我我看老夫人好的很,自然是那帮蹄子,自然是明珠那蹄子疯魔了,敢老夫人病危,老爷听了骇一跳,这会儿往宫中请太医去了我因担心老夫饶安危,所以才带着孩子们过来探望。”
“我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总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
多少年的婆媳了,感情是一点儿也没培养出来。
知道相老夫人死不了了,汤娘明白自己白高兴了一场,不免失落,可明珠那孩子在府中伺候多年,也不是什么满口胡沁的人,为什么她要让相大英去请太医?难道?
汤娘一双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滴溜溜地转,她探身掀了掀帷帐,见相遂宁阴沉着脸躺在床上,睡的那样沉,像死去了一样。
相遂宁如花似玉的年岁,如今双目紧闭,眼下淤青,口唇发紫,脸色暗淡,不像是正常的面相,倒像是大病了一场。
难道是相遂宁不行了?
不管是相老夫人还是相遂宁,随便一个不行,对她汤娘来,都是好消息。
汤娘按捺住心中狂喜,垫着手帕子推了推相遂宁的胳膊:“二姑娘,你祖母在这儿呢,怎么你还在睡着?”
“你不要动她。”相老夫人黑脸。
“二姑娘,起来了,嫣儿跟果心来找你玩了。”
“你不要动她!”
汤娘赶紧收了手。
相遂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相老夫人几乎落泪,可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只是强忍着,内心却如煎似煮,分外难受。
汤娘对着相老夫人坐了,缓缓喝了一口茶,拿手帕擦擦嘴角道:“我当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二姑娘不好了,二姑娘这是得了什么病啊?怎么寻常的大夫已经治不了了吗?需要动用宫中的太医了?看来二姑娘是病得不轻吧?”
相老夫人阴着脸看着汤娘。
汤娘赶紧陪笑:“无妨,无妨,得了什么病都无妨,老爷他已经往宫中请太医了,太医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看不了呢。”
汤娘着话,也是坐立不安。
她观了相遂宁的脸色,又见她不得动弹,心里也没底,这相遂宁从到大虽不十分扛揍,可很扛活啊,她四五岁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下去,足足昏迷了两日,后来随便弄了些药吃下去,竟然大好了。一点儿后遗症也没有啊。
这回是怎么了?
这是什么毛病啊?
汤娘给相嫣使了个眼色。
相嫣心中狂喜。
如果相遂宁有什么意外,那她就得不到郭铴了吧?
敢打郭铴主意的人,死不足惜。
相嫣拈着手帕子往床前探了探,她想试试相遂宁的鼻吸。
如果她断气了,那就是请太上老君来也无用吧?到时候太医来了也是白来。
相嫣刚揭开帷帐,相老夫人就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吓得相嫣退了三步。
“祖母”
“不必打主意,二姑娘有气儿。”
“我只是想只是想看看二姑娘病得怎么样了,毕竟是姐妹,我也担心她。”着着,相嫣就挤出两行泪来。
相嫣的眼泪,相老夫人早看腻了,也不想跟她多什么,只是淡淡道:“三姑娘你不是大夫,看了也无用,等太医来吧。”
几个人隔着帷帐瞧着相遂宁。
明珠一遍一遍用毛巾给相遂宁敷额头,可收效甚微,相遂宁的头还是滚烫。
还好相大英马不停蹄请了太医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陆御的父亲陆太医。
陆太医毕竟是宫中太医,见多识广,他提着药箱前来,见到相遂宁颓废的模样,也并没什么,而是打开药箱,拿出垫子,默默给相遂宁把脉。
房里很静。
陆太医收回垫子,重新放回药箱郑从他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动静。
陆太医像是淡定的,相老夫人略松了口气。
“老夫人也不必守着了,回房去吧,我这就开药给二姑娘。”陆太医一面,一面招呼相大英到廊下话,似乎是有意回避众人。
廊下竹影深深。
陆太医挽挽衣袖,就着婢女端上来的水洗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