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有些急了“你快吃,等他们发现就完了”
为初没有固执,低头就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喝光了一碗的粳米粥。
粳米粗糙,附在口腔里有种粗粝的口感,可对经常被恶意杜绝粮食的人来说是玉露琼浆。
为初以为她偷偷给自己送完粥,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哪知对方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番薯,给去了蒂送到她嘴边。
抬起眼帘看进这双眼睛,她并未张嘴。
姜花以为她是怕脏,低声解释“皮我已经洗过了,这是晚吃饭时我偷偷留出来的,虽然冷了,但是很填肚子”
“能不能帮我解开绳子”她开口,两天没说话以至于声音又变沙哑。
面覆为难,姜花道“要是又出了什么差池,我又免不了一顿打骂”
“我不逃,不连累你,你只帮我解开一会儿,走的时候绑便是”
姜花一番犹豫,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不逃?”
“我身的伤还没好,根本没有力气跑”
她半信半疑,出于同情,还是选择给她解开。
手的绳子解到一般,勒紧的绳索松垮了下来,露出腕两圈黑紫色的淤痕来,姜花的动作就那般顿住。
这些手指粗的麻绳反复地绑在同一个部位,一日复一日,血液难流通,黑紫色的印记凹下去很深很深,勒出一道怵目的凹痕来。
敛了敛惊愕的神色,姜花快快地解开手的绳子,又去拆脚踝的。
当那刺目而可怖的凹痕又映进眼帘时,即使已经受过一次震动,可内心依然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头打了死结,姜花解得很费力,可见那人是有防着她再度逃跑。
…………
当对方为自己解脚的绳子时,为初转了转手腕,尝试活动活动一下,可皮连着筋一下子撕裂一般疼了起来。
咬了咬牙,额爆出一条青筋,忍下那几欲冲出口的疼痛。
将解下的绳索放到一边,姜花拿起一旁的地瓜“给”
她伸出手,昏暗的烛光照映下,姜花发现她探出的那一只手隐隐在颤抖,她将地瓜握住,姜花松开手,地瓜的重量完全到了她的手里,然后便见她的手很轻微的抖了抖,又禁不住闭了闭眼,敛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分量只是两三两的东西,就已叫她不堪其重。
她又很快睁开眼,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手腕的方,将食物送到口中,张嘴咬下。
看来这村里的耕地很是肥沃,种出的地瓜软糯香甜到似是打了蜜一般。
这么想着,眉梢不由得沾了一缕讥诮。
姜花在一旁看着她吃,瞧着对方明明饿极了也没到狼吞虎咽的地步,想起曾经的自己…..
“你给我送食物,不怕这家人知晓?”正吃地瓜的为初哑着声音问,却是没抬眼帘看她。
姜花沉默了半晌“你帮了我,我也不是那么狠心肠的人”
“帮你?”
“你弄反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受那罪”
她吃完了一个,颤着手去拿另一个。
“但如果不是我,你前天也不至于被打得那样狠,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姜花朝她身体看了一眼,体无完肤,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半晌,打量她的神情,带着几分试探与犹豫“你….还想着逃跑吗?”
吃完了最后一口,抬起眼帘看她,为初问“怎么?你怕?”
“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看清形势吗,这里的人都狼狈为奸,就算前两天有警察来追查,可还不是被他们一手遮掩了过去”她压低声音,怕惊醒熟睡中的老财两人。
“你想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为初不答反问。
这个问题令姜花忽然浑身一僵,猝不及防。
怀孕前,白日里,午夜梦回里,她幻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她能不能逃离这个魔窟,想疯了,想得痴傻了,可这个有朝一日根本不会实现!
为初看着她“我与天斗,兴许我斗不过天,可人,我一定是要斗到底”
姜花微震,对方眼里的那股果决与凌厉让她的心脏犹如受到电击,久久不能回神。
“为什么”许久,她听到自己有些恍惚的声音。
她想问,她的勇气从何而来!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我有家人在等我”
家人?
她在心中呢喃着这两个字。
“你的家人一定很爱你”她又低低地说,语气里裹挟着一股落寞。
为初觉察到了,看了她一眼。
不要以为自己很可怜,这个世界,多的是比你惨的人!
比如——姜花。
“方便问你的名字谁取的?”
“我妈”
“你说你家乡在很小的乡镇,不像是会起这么清雅的名字”
谈论起家人,她的声音多出一线生气“我妈是知青,九十年代那会儿到我们乡扶贫,不过她是不愿意的,可政策是这样。后来认识了我爸,彼此心生爱意,知青返潮的时候她没走,为我爸留了下来”
说起这段遥远的往事,她的思绪有些飘忽“后来生了我,没两年又生了我弟,那时候的农村重男轻女是很普遍的,我爸不太理我,我妈事事以弟弟为先,对我很是严厉,时时督促我功课,做错了一点事也多是呵斥。她原想着我毕业之后回县城谋生活,在当地托了关系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兴许是费尽了周折。可我那时候被所谓的爱情蒙了眼,从小到大第一次反抗家里,如今遭了现世报。我想,父母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刚刚有的一点生气,在谈及这番话时,被苦涩取而代之。
她没再说话,也可能是故事已经简单说完,柴房里一阵短暂的沉默。
许久后,为初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知道姜花的象征吗”
茫茫地摇头,她不知对方为何说起这些。
问话的人似是无心说起般“姜花一支挺拔,一个花苞能开五六朵,一朵便有三片花瓣,聚集于翡翠簪头,从朝至暮,绽出香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