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的黑暗,远在她想象之外——这是她的父亲死前教给她的一个道理,如今,她领略到了!
殷红的眼睛轻轻地阖,终究有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坠入到黄土之中,晕出一圈湿濡。
这个国家的军人,穷其一生保护的百姓中,他们,也在其列!
吵杂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了一个纯质的声音,哭哭啼啼的叫嚷。
叫嚷着什么?
为初半晌,才听清了,原来是不让打她。
她缓缓地睁开眼,与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对。
满眼都是惶惶不安,满眼都是愧疚,浓烈到为初视线这么模糊都能分辨得出。
那个让他不要打的女人抽抽搭搭,缩在深井一旁不敢动弹。
回来的翘翘双手胡乱挥舞,拦下爸爸的玉米杆,嘴里还叫嚷着“不打,爸爸不打我媳妇”
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哄堂大笑,为这个智商不到10岁的男人“翘翘这么快就舍得心疼自己媳妇了?”
老财婶背着大孙子在一边,想拉也拉不住。
暂时停下手,打得久了,老财呼吸有些跟不来“翘翘,你媳妇不听话,爸爸是帮你管教呢”
“她会疼的,不能打”眼睛里噙了泪水,看着地不动弹的‘媳妇’,翘翘心疼不已。
人群里有人用哄小孩般的语气揶揄“翘翘,你想让媳妇乖乖听话,只能让你爸管教,不然你想当爸爸,可是要好久咯”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哼,叔叔婶婶你们都快走,就是不让打我媳妇”气这些长辈竟然不帮着自己,孩子心性的他转过身来就把他们一个一个推出去。
见状,老财婶也不禁被自家儿子给逗笑“翘翘,不准耍性子,叔婶都在笑话你呢”
“不管不管”还是一个劲地把一干人往外推,推完这个推那个。
众人半推半就,也由着他胡闹。
直到把人都赶走了,他这才关门,扣闩,回头小跑着到‘媳妇’身边蹲下,看着她下下的伤痕,一张白胖的脸皱成了苦瓜状。
“我给你吹吹”他如是说,声音心疼得夹带了哭腔,说罢就低下头给她吹手臂的血痕,呼呼一下又一下。
“傻儿子”老财不怒反笑,反正气也已经撒过了。
“好了,你把她抱到柴房去吧”这语气,犹如赦免一般。
翘翘赶忙伸出手,可在抱的时候又犹豫了,看着她身无一处完好的地方,根本无处下手。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又带着笨拙地把人抱起,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不费他什么力气。单纯的眉眼里不禁染了抹困惑——原来女孩都这么轻的吗?
为初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所幸,抗下了这一顿毒打。
被人遗忘在井边的姜花看着她被带回了柴房,挂在眼里的惧意尚未褪下。
果然老财转头,瞧见了缩在一旁的女人,狠狠地啐了一口“跟她一样,都是丧门星”
她缩着脑袋不敢作声。
老财婶不知发生什么,不过看老伴儿生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定然她也有份招惹,不禁横眉冷对。
“哇~哇~”许是母子连心,老财婶背不到一岁的婴孩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扑腾啼哭。
老财婶那张前一秒还怒气横秋的脸色一下子换了一副慈爱可亲的模样,反手在身后拍着孙儿的屁股踱步晃悠“哎哟,大宝不哭,奶奶疼”
“哇~哇”
姜花担心儿子,可没有公婆的发话不敢前,眼睛只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儿子。
孩子哭嚎不止,老财自然也是心疼的“怎么一直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财婶“可能是饿了,要吃奶”说罢呵斥那边的女人“还不赶紧抱了孩子喂奶去”
她忙不迭从地起来,动作牵扯到了身的伤痕,可也只敢强忍着踉踉跄跄地小跑过来。
此时柴房里,翘翘小心地把自己的‘媳妇’给安置到床,看着她满身的疮痍,一张脸苦兮兮的“媳妇,你以后别逃了,爸爸生气了就会打你的”
“别逃?”她声若细蚊的钻研这两个字,语气夹了一股子讽刺。
“我只是要回到我本来的地方,逃字哪里来”
翘翘不懂得其中的含义“这里挺好的,我喜欢你,我们一起生活,一起生小孩,我妈妈还种了好多东西呢,有黄瓜,有甜瓜,还有番薯…..啊呀”说到番薯,忽然想起来自己挖出来的番薯还放在地里呢。
一拍脑袋“我把番薯落在地里了”他很是懊恼“你是不是饿坏了,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呢”
“嗯,饿坏了”她的声线幽沉无感情,只是想将这聒噪的人赶走。
歉疚顿时爬翘翘的面容,然后又转瞬变亮“我这就去给你拿回来,媳妇你等着我哈”
这人终于走了,门也没锁,只兴冲冲的往地里奔,院子处的老财婶见了在后面叫喊“翘翘,你去哪啊”
“去拿番薯”得到一个尾音越发飘摇的回应。
回头看了看柴房,见着没锁,老财婶走过去,瞪了里头的人一眼后方才将锁扣。
夏日的阳光穿过破陋的小窗,零丁细碎地将床的为初裹起,她无神地望着那枚太阳,直到眼睛刺痛,才敛了敛眼帘。
…………………….
就这样又被关了两日,没有食物没有水,偶尔听见两次这家的儿子吵着要进来看她,都被父母给哄了过去。
夜里10点多的风是凉的,山里就有这点好处,温度没有城里高。可也有相对的,蚊子倒多如牛毛。
为初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是蚊虫叮咬,二是口干舌燥、饥渴难忍。
天气热,破了皮的伤处结了痂,时而发起痒,伤势重一些的不时作痛,叫她冷汗渗了一层又一层。
小窗外晃起一缕微弱的光,扣起的锁发出叮叮的声音,很轻微,可在死寂的夜里很是清晰。
门被轻轻的推开,罩进来一道微弱的烛光,随后又被重新关。
为初躺在床,看那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自己。
将白蜡烛倾斜,滴了两滴融蜡在木头,将蜡烛粘在头,姜花这才拿着碗粥坐到床边来,将粥搁下,扶起她。
然后重新端起碗,欲要喂她。
食物近在眼前,可为初却只是看着她,干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的眼里有探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