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舟车劳顿之下,人困马乏的,莫是段相爷,便是换做旁的任何人,坐在这彻夜守着我,我又岂能真的就此安生睡去呢?
从前董大娘讨厌我讨厌的很的时候,曾放言李家姑娘就是个麻烦精,惹祸精。我那时不以为然,而今想来,却是如此。
我努力回想着书人话本子里那些姑娘们遇见这样景况时是怎样的,乱糟糟的想了半晌,终是不得头绪。望了眼那已然歪坐在春凳上之人,我斟酌了下,同他道:“明儿还要赶路,相爷这样睡腰酸背痛不,恐怕还容易感上风寒,不若一会儿我睡着了,相爷便去我那屋里睡吧。”
段相爷听了,略微起了下身子,伸手捏了捏眉心道:“嗯,等你睡着了,我便过去,你快安心睡吧。”
如此,我宁下神来,倒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瞧见窗户外面将将有曦光。台子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的,仅剩一点微弱的亮影,彻夜未熄,怕是快要油尽灯枯了。我抬头望床头春凳上已没了相爷的身影,由是安心不少。
安歇了一宿,温家七郎有了精神头,用早饭时,他问我道:“喜儿,昨儿夜里我隐约听见楼上有什么东西跌碎的声音,不是你那屋吧?”
彼时我正在奋力咬着肉包子,听此,悄摸的抬头瞅了眼段相爷,见他面色如常,我咽下嘴里的包子同七郎道:“是我不心打翻了油灯。”
温家七郎随即朝我竖起了大拇指,那两只笑眯眯的眼睛里无一不真情流露着“你真棒”的嘲笑。
我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吭吭哧哧的啃我的肉包子。边啃边悻悻的想道,还好连段相爷也不知道我昨儿吓成那样,不过是因为看了鬼故事,不然我今日指不定被嘲成什么样呢。
用了早饭,一行人继续赶路。及至傍晚,终是到了长安。
过了年节,再就便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了。关于长安城元宵节的盛况,历代文人墨客虽穷尽华丽辞藻多有描述,但向来百闻不如一见。
自打十九驾着马车从朱雀门进了城内,不过才正月十一,街旁的勾栏瓦肆、酒楼茶坊、各间杂铺的厮们管事们都已进进出出张罗忙碌了起来,为着几日后的夜市灯会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