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德这才明白,原来赵普担心的,是害怕唐月轻会成为下一个赵匡胤。
“他手下那支军队不过数千人,且远在大名府,现在都是顺民,生产登临意的各种货物,不会再有威胁了。”
赵普紧皱眉头,说道:“若是唐月轻以此为本,起兵造反,你认为咱们能平定吗?”
高怀德沉思片刻,说道:“陛下亲征。可定!”
赵普愕然,而后说道:“但愿他不会造反吧。好好拉拢,利益盘根错节了,他也就反不起来了。眼下只有你与他有旧,你要多加笼络,我与陛下,都是要平衡众人,无法顾及到他,若是他心生不满,藏用啊,你要稳住他。”
高怀德看着赵普说道:“且不说他没有这样的心思,就是有,还有一个人可以压制他。”
赵普心思一动,看着高怀德说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觉得,此人崛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晋王殿下,也是需要有人压制的。我说陛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这平衡之道,陛下果然早已高瞻远瞩了。”
高怀德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龙争虎斗,天下方能安稳……”
“哈哈哈哈~”二人心照不宣,爽朗的大笑起来。
晚上高怀德便派高处恭前往唐府知会,第二天一大早,唐月轻将京城所有的人手都调到唐府附近,开玩笑,大宋丞相若是在自家有了闪失,那自己不得被大卸八块!
整个马行街道路两旁都是唐家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唐月轻派老杜去赵府从出门就护送,一直到唐府门前。
马车停下,唐月轻先下台阶,左边李涟,右边翟舟临,身后歌笑,纷纷参拜在地:“草民拜见宰执大人!”
赵普下了马车赶忙扶起唐月轻,唐家众人也都起身。赵普看着唐月轻,眉目俊朗,朝气蓬勃,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老夫今日并非公事,唐公子不必称呼官职。”赵普笑吟吟的说道。
“晚辈与赵义同年,便……”
“哎,你莫要着急,老夫一会,便与你同辈了,喊我赵公便可,不必拘束。”赵普赶忙拦住唐月轻,一会拜师呢,这小子要是以父辈相称,这关系不乱了套了?
唐月轻看着这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大叔,只好笑着应允,又向高怀德寒暄几句,众人便进了唐府。
唐月轻没有在中堂迎接赵普等人,而是在后院花园摆下宴席,林荫树下,鸟鸣蝉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颇为惬意。
赵普先提着篮子,装着肉干,桂,枣。领着赵义上前,唐月轻别扭的坐着,接收赵义行跪拜大礼,正式认唐月轻为师。喝茶,训诫过后,赵普才坐了下来,高怀德陪同,唐月轻身份最低,年龄最先,坐在最左边。
赵普看着唐家众人,郎才女貌,俊杰云集。点着头说道:“老夫平日里忙碌,却也拜读过唐公子大作,皆是万里挑一的大作,读来颇受触动,今日亲眼一见,果然门风高雅,家学渊远。老夫听闻唐公子乃是登临意的掌柜,有一事相问,还请唐公子解惑。”
唐月轻乖巧的拱手说道:“赵老误会了,登临意的掌柜乃是这位——翟舟临翟掌柜。”
老翟起身,拜倒在地:“草民翟舟临,拜见大人。”
赵普示意,翟舟临起身回到座位。赵普继续说道:“虽然打理的是这位翟掌柜,但背后的东家是你,老夫……”
赵普停下了说话,因为他看到唐月轻欲言又止,便等他说话。
唐月轻腼腆的笑了笑说道:“赵老您又误会了,不止登临意,就连整个唐家再内,东家都是李姑娘。”
李涟原本聚精会神的听着,见唐月轻把自己卖了,心头一慌,赶忙起身走到中间,盈盈一礼:“民女李涟,见过大人。”
赵普张大嘴巴看着李涟,这……这什么情况?
李涟用余光看了一眼唐月轻,清脆的说道:“唐公子不愿树大招风,故而将一切寄托在民女名下,大人勿怪,按律法来算,东家确实是我,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唐月轻听了,这……这是在怨我吗?
赵普不知道两人的恩怨情仇,只当时唐月轻不愿意树大招风,点头说道:“老夫常听藏用说起唐公子为人守成中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老夫想问唐公子,这登临意之名,是谁起的?可有出处?”
李涟退了回去,唐月轻拱手说道:“这是晚辈从曾经作的一首词中摘录出来的,勉强起个名字。”
“不然,唐公子大才,有目共睹,《明月集》老夫书房也有一本,常常揣度其中意境。还请唐公子将全词说来,也算今日犬子开学启蒙之礼。”
唐月轻挠挠头,好吧……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赵普听了,愣住了。
不光赵普,高怀德也愣住了。
风吹过炎夏,带来一丝清凉,过了许久,赵普才平复激荡的心情,这词大气磅礴,却也带着一种英雄迟暮的叹息,自己竟然深有同感。时光匆匆,确实还有很多事未做,很多路未明。无人会,登临意啊!
“这词乃晚辈所作的《水龙吟》,不曾为人所道。今日见了赵老,崇敬之余又感慨万千,故而拿来送与赵老。还望恕冒犯之罪。”
赵普感悟良多,又被这词引的想起过往种种,仿佛一切历历在目……
拜师礼结束后,赵普怅然若失的走了,与此同时,宫中某一处宫殿,躺在榻上的赵匡胤,看着手中的词,双眼空洞。
“无人会,登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