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抓到派出所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书记也没有为难他,但是,乡教育组组长命令校长给他个处分。经过校长请求,处分不公开,乡教育组组长同意了。这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他落寞的神情,同事猜到他出事了。由于书记的女儿不再来找他,同事推测他栽在这件事情上。岳父是杀猪的那个同事觉得有机可趁,又来“推销”自己的小姨子,被他一口回绝。
看到他心灰意冷,校长很不放心,对他说,大学就不要考了,背个处分,政审那一关是过不了的,不过,不要灰心丧气,考省教师进修学院吧,考上了教院,不需要转档案,不需要政审,只要分数达上,录取是没问题的。
他感激地看着校长,不知说什么才好。校长继续说,已经跟其他领导商量了,同意他报考。两年教院虽然是专科,但是,如果真的想干一番事业,就不要回来了,考研究生吧,以同等学力身份考,是可以的。说着,校长递过一张纸条,他看见纸条上写着南方一所高校的名字,高校名字的后面是一个陌生的姓名。没等他明白过来,校长点拨道,南方高校思想开放,政审不会太死,就考这个学校,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这个人,这个人是学校的数学系主任。见他不放心,校长最后说,已经把他的情况向数学系主任介绍了,数学系主任跟自己是大学同学。
从教院毕业后,他回到了学校。工作一年后,他觉得有考研的把握,校长偷偷地为他盖了学校的公章,又帮他疏通了县教育局的关系,使得他得以顺利报考研究生。从老同学那里得知他初试成绩不错,达到了复试的要求,校长特意到乡邮局,嘱托邮递员要将通知复试的挂号信直接交到他手里,不得交给其他人。还觉得不放心,校长又叫他每天中午去一趟邮局,问问有没有他的信件。
得知他被录取,校长干脆叫他每天中午、下午都去邮局问问有没有他的信件。拿到录取通知书,他很激动,第一次感受到成功的喜悦,感受到命运的根本改变。校长叫他不要表露出来,像平常一样,又叫他不要急着转档案,等到最后一两天再转,以防被同事知道,写人民来信之类告他。
八月底,他偷偷摸摸地去读研了。校长请了学校的各位领导,说出他考研之事,请大家原谅,同时请大家保密。同事开学后一直没看到他,不免猜疑他出事了,这回真的被抓了起来。三个月之后,校长才在学校的会议上说,他考研了。
由于懂得读书的珍贵,他很勤奋用功,赢得了导师也就是系主任的赏识。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他跟着导师继续读博。博士毕业后,导师想安排他留校,他说要回老家,好照顾父母和弟弟妹妹,导师也就没说什么。
回到省城,回到自己曾经学习、生活过四年的地方,在省城的一所重点高校任教,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有甜蜜,也有苦涩。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读中专时的母校早已完成了历史使命,被合并到省城的一所市属院校,过去经常去看书的环城河边已经改造成环城公园。这些,他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他从来没想到要去那里看看。他清楚,故地重游带给他的将是抹不去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