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过了几天,宋明阳正无聊地躺在床上,又听到了敲门声。以为又是赵编辑,宋明阳鞋子没穿好就去开门。开门一看,朱之俊站在门前。宋明阳又惊又喜,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过来是为论文的事?”朱之俊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是的。”
宋明阳看出朱之俊神色不对,情绪低落,就说:“别站门口了,进来说。你是这间宿舍的老主人了,资格比我老。”朱之俊进门,一屁股摊在床上,往后一仰,整个身体倒在床上,说:“论文彻底没戏了。”
宋明阳说:“周老师倒了,网上到处传,想必你也知道了,但是,对你影响不大。你跟黄主编、赵老师关系都不错,还是有希望的。你再送送礼,请吃个饭,我看问题不大。”朱之俊听宋明阳称赵编辑为赵老师,忘了自己的事,又羡慕又嫉妒地说:“‘赵老师’,你叫赵编辑‘赵老师’,你转到他名下了?”
宋明阳像做错了事似的,说:“是的。虽然就要结业了,不能没有老师,结业评语需要老师写。没办法,我就跟了赵老师。赵老师说是黄主编安排的。”朱之俊恶狠狠地说:“都是高手,都会演戏,能把我给骗了。”
宋明阳感觉朱之俊话里有话,就问:“谁是高手?谁在演戏?你这么精明强干,谁能骗得了你。”朱之俊望着宋明阳说:“我说了,你保证我们还是兄弟,我就说。”
宋明阳感到事关重大,可能跟周老师被双规有关,没好气地说:“你是要急死我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好不好,都这个时候了还兄弟兄弟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曾是室友,曾是同门,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暂且放一边。”朱之俊鼓了鼓勇气说:“那我就说。要打要骂,等我说完再打再骂。”
宋明阳说:“不要再铺垫了,直接说。不打你,不骂你。真打,我打不过你;真骂,骂不过你。”朱之俊于是说出了惊天一幕:“在我走之前,赵编辑找我,跟我说,再写我们专业的论文,在《社科进展与评论》上能发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在他手上已经发过一篇了,也就是跟周老师合作的那篇,再发,别的编辑会有意见,周老师压力大。他叫我跨专业写一篇,写黄主编那个专业的,说经过黄主编推荐上来,大家就不会有意见。”
宋明阳迫不及待地说:“你就听赵老师的话写了?然后给了黄主编?”朱之俊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要打断我。你要打断我,我就接不上了。本来心就乱了。”
宋明阳意识到插话不对,就说:“是我心急了,抱歉。你继续说,我专心听,不插话了。”朱之俊继续说道:“我有我的主见,不会轻易听。天上掉馅饼,通常不是好事,我就比较犹豫。赵编辑看出我的犹豫,就说黄主编跟周老师有矛盾,按道理是不会给我机会的,但是,他只能想到这一招了,说不定黄主编会手下留情,况且我也送过黄主编东西,黄主编也收了。现在想来,我给黄主编送东西,赵编辑都知道,这就不是好事。可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是利益熏心昏了头。”
停了一下,理了理思绪,朱之俊说:“我还是比较犹豫,赵编辑有些生气,说不是看在周老师面子上,他不会给我出这个主意。给我机会我不用,就是傻。黄主编那边他能讲上话,他也可以出面帮我。他这番话说出来,我招架不住了,也动心了。我的动心虽说是在心里,还是被赵编辑捕捉到了,他很会察言观色、把握机会、掌控节奏的,你跟他打过交道,不用我说也知道。赵编辑就替我分析,说黄主编跟周老师有矛盾,假如黄主编愿意推荐我的论文,就是向周老师示好,周老师同意发,既是向黄主编示好,又是向黄主编表示感谢,二位多年的积怨也许就此化解。一篇论文能成就大事,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说我写不好跨专业的论文,赵编辑说只要没毛病就行,不需要有多少创新,创新不创新就在于黄主编嘴讲。”
说到这,朱之俊骂了一句自己混蛋,接着说:“贼船就是这么上的。我在回去之前赶了一篇交给了赵编辑,赵编辑说尽快转给黄主编。我到家的第三天,赵编辑打电话给我,说黄主编看了我的论文,很满意,把论文交给了周老师,周老师说我评职称急用,下期就发。最后,赵编辑嘱咐我,此事不要告诉周老师,搞露馅了不好。我激动之余,说一定要好好感谢赵编辑。赵编辑好像就在等我这句话,说不要感谢他,要感谢就感谢黄主编,叫我过来请黄主编吃个饭,表示表示。我第二天就带了点礼物偷偷地赶过来,请了赵编辑和黄主编。现在看来,其中有诈,破绽、疑点很多,都被我忽视了。赵编辑打电话给我时,用的不是手机,而是座机,而且还不是办公室的电话,我一开始看到陌生号码都不想接,接了一开始也没听出来是赵编辑的声音。他是怕我录音,你知道吗?他太狡猾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不留痕迹。”
宋明阳因为赵编辑是自己的老师了,想偏袒赵编辑,就说:“不要想得那么复杂,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有可能是赵老师家里的电话。你往下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你讲到现在也没讲到被骗啊。这一切都很正常啊。”
朱之俊轻蔑地看了宋明阳一眼,说:“我也不是吃素的,存了这个号码。我打过这个电话,是一家小商店的电话。你赵老师不愧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不仅在周老师和黄主编之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随便挖个坑就把我埋了,随便找个人就把我卖了。”
在宋明阳印象中赵编辑大节不亏,宋明阳对朱之俊添油加醋说的这些话将信将疑,就说:“坑是你自己挖的,埋是你自己找人埋的。赵老师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你直接讲,捡重点的讲,不要抒发感情,不要添油加醋,浪费时间。我听着都累。”朱之俊说:“我也讲累了,讲重点的、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