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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听朱之俊讲得头头是道,大有指点自己的味道。宋明阳缓过气来问道:“你看问题比我准,比我狠,败在周老师脚下,是没有经验,对周老师为人方面不了解。还剩个把月你就要走了,现在有什么打算?是坐以待毙,还是另有打算?”

朱之俊说:“你没看我这两个月经常出门,有时喝得烂醉如泥吗?”宋明阳说:“是啊。那是你同学多、老乡多,他们轮流坐庄请你喝酒。你跟我说过,我还劝你注意身体,不要拼酒。”

朱之俊说:“你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在这大城市人生地不熟,我哪有那么多同学、老乡啊。我的同学、老乡哪有那么够义气,经常请我喝酒啊。我是请赵编辑喝酒,请黄主编喝酒,跟他们拉关系,套感情。”同病相怜,宋明阳没有生气,只有敬佩,说:“没想到我们年轻的大教授不仅学问一流,搞人际关系也是一流啊。你开始防着我不说,现在忽然说了,是不是不小心失言了啊。”

朱之俊说:“也不是防着你,刚开始不是跟你不熟悉吗?不好意思跟你说。求人办事总归是丢面子的事。”宋明阳说:“喝喝酒就能把事情搞定?下次你带我去,我买单。”

朱之俊说:“喝酒是假,套近乎是假,送礼是真。他们不缺酒,不缺饭局。这种事,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的。你跟去,我不好送礼,他们也不好收礼。”宋明阳说:“你,赵编辑,黄主编,你们不是三个人吗?你给他俩同时送礼,他们也收了,不多我一个看客。我也正好学学,接你的班,接着给他们送礼。”

朱之俊说:“看你一副人精的模样,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在我面前演戏?我请他们,是一个一个请,分开的。知识分子嘛,正人君子也好,衣冠禽兽也好,都好面子,你懂的。”宋明阳嘴上说:“别看我长得一副贼精贼精的坏人相,年纪也一大把了,搞这一套我是外行,你还是要多教教我,最好临走之前把你这些个‘武艺’都交给我,别失传了。”心里在说:“直接给他们存话费,又体面,又实惠,用不着搞得这么复杂、这么弱智啊。”

朱之俊说:“我要提醒你,黄主编跟周老师是死对头,你请黄主编的事,赵编辑知道了的话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千万不要让周老师知道。知道了,你就赶紧滚蛋吧。”宋明阳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说:“赵编辑是周老师的人,他向周老师打个小报告,咱不也要赶紧滚蛋吗?”

朱之俊故作深沉地说:“每个人都仅仅是自己的人,都只为自己打算;不可能是别人的人,不可能愚忠。当官的喜欢把下属当作自己人,下台后发现都不是自己人,还不明白这道理,这就是悲哀之所在。周老师是院长、主编,又年轻,哪一天调走了怎么办?就是不调走,说句诅咒周老师的话,哪天出事了怎么办?赵编辑得为自己着想。他明面上跟周老师好,是周老师的人,私下里说不定在寻找新的主子,跟黄主编打得火热。”讲到这一点,宋明阳对朱之俊又佩服了,说:“还是你考虑周到,分析得入情入理。这么年轻就当上教授,绝不是浪得虚名。你把赵、黄二人都搞定了?”

朱之俊说:“当然搞定了。这事本来就丢人了,没搞定的话讲出来就更丢人了。说句笑话,咱们兄弟苦中作乐一下。搞不定就讲出来,你也这样做,我不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了吗?”宋明阳笑了,说:“也是,也是。”又有点嫉妒地说:“怪不得你这阵子气色、心情都不错呢,原来是大功告成了啊。怪不得你最近话多了很多,原来是守着秘密,欲言又止,欲说还羞,憋不住了,一点一点往外吐,今天终于一吐为快了。”

朱之俊说:“其实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论文发了才算大功告成。高兴得早了,功败垂成就惨了。”宋明阳说:“恕我直言,你把赵编辑、黄主编都搞定了,周老师不同意,还是枉然。而且,黄主编如果力荐你的论文,周老师不反对也反对。”

朱之俊说:“这正是我担惊受怕的地方。从常理上讲,我的论文在赵编辑那里,初审肯定没问题;赵编辑在我的论文送外审时使点手段,跟外审专家透露一下,外审肯定也没问题。编辑部三审时,赵编辑优先推荐我的论文,黄主编不反对就是帮我,其他编辑没看过我论文,又各怀心思,这时候周老师就是想不发我的论文也找不到理由。不过,很多事情不好说,我这是按照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常理推出来的,大人物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宋明阳说:“你小看了黄主编的作用了,再加上他的力荐,把握就更大了。”

朱之俊说:“黄主编的帮忙就是不反对,我求他帮忙就是希望他不反对。他如果公开支持我,周老师就嗅到我找过黄主编,我就完了。黄主编跟我表过态了,他顺水推舟,不跳出来。”宋明阳不由得不敬佩,说:“你们都是高手啊。你们高手过招,我看热闹都看不明白了。”

朱之俊说:“这都是逼出来的。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哪还有心思做学问。对了,三审之前我打算请其他几个编辑吃顿饭,这方面你也要学学,以后可能会用得上。”宋明阳说:“这些编辑会给你面子?你不是说送礼要一个一个分开送吗?”

朱之俊说:“其他编辑跟我们的专业方向不一样,他们管不到我的论文,我的论文发与不发跟他们没多大关系,我不需要求他们。这种情况下我请他们就是给他们面子了,他们也乐意。礼嘛,可以不送。”宋明阳说:“那你请他们干什么?”

朱之俊说:“先铺个路。多条路总是好事,走与不走是另一回事。”宋明阳竖起大拇指说:“高见,实在是高见。你太聪明了。”朱之俊笑了笑,有得意,有苦涩,有无奈。

短暂的沉默之后,宋明阳说:“我在想,我们为了在高档次期刊发篇把论文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龌龊,我们的学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看不起我们的。”朱之俊说:“他们如果不做学问,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等到他们上了贼船,知道了,就跟我们一样狼狈、龌龊了,就理解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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