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呢?”
“这一次,我好像已别无退路。”
“为什么?”
“那贼王诛伐同宗,视赵人如草芥,我不动用此物,他还是一样会派人对我赶尽杀绝。”秃顶男人苦笑道:“我若是因为害怕而逃亡,就要永远沦为鼠辈了。”
“你想带着这玩意上阵杀敌去?”
“不错,这次去苍漠,就是去找老李。”
“死鬼!你没跟我商量就决定好了?”
“嫁鸡随鸡,嫁鬼随鬼,自从你嫁给我,哪一天不是身不由己?”
“哼,你倒也知道老娘的苦,这次你要是死了,老娘一定改嫁他家去。”
“要是他家能够让你过上好日子,就算嫁给刀头李,我段天刀也绝对是二话不说!”
“哎哟,真是死鬼!你想要抛下老娘?少做春秋大梦了!”
谈话间,叭的一声响,一根鞭子已从黑衣女人腰间抽出,如蛇一样卷了出去,绑回来一个人。
接着,响起来一阵求饶声:“姑奶奶,绑错人啦!我是客栈里端茶的小厮阿狗呀!”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既是端茶的小厮,岂有长得歪眼斜嘴,哈身还躬背,跟个做贼一样!”
“哎呀!是真的呀!二位若是不信,这就随我到客栈去见我家老板娘,问她识不识得我!”阿狗急的满头大汗。
“阿猫阿狗,取什么名字不好?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黑衣女人怒声催促阿狗,要他带路去风沙客栈。
段天刀夫妻二人前脚刚走不久,盖聂和盖千忆已抵达这里。
此时,风沙逐渐小了,盖千忆还是在不停地咳嗽。肯定是吃进了不少沙子吧?
从刚才斗笠被刮飞的地方来到这里,她也只不过走了五六十步路,却好像是刚爬过了五六座山似的。
小孩儿身体瘦小,盖聂也极是心疼,所以中途赶路间,单臂夹着她纵了好几里,终于脱离被风沙覆盖的危险,来到了这片安全之地,盖聂也还是影子般紧护在她身旁,寸步不离。
盖千忆稍走慢一点,盖聂立刻就会叮嘱她一句:“忆儿,跟紧了!”
一双目光比刀剑还要锋利,也始终未离开过盖千忆。
突然间,一种担忧之意从盖聂的眼里拂过,他担心着这一切,这些气息声逐渐沉重,呼啸声也慢慢充满了杀气。
盖聂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深夜里跑这么一趟?
若是早点选匹快马,也不用让忆儿吃这样的苦,或许在白天就已经赶到风沙客栈。
黑夜里的危险可比白天要大得多了!
风沙客栈的旗帜在风中摇荡,盖千忆手上的铃铛犹在叮当发响。
她觉得有些寒意,吃力地将自己被风吹开的衣襟拉紧了一些。
盖聂看了一眼盖千忆,再看看风沙客栈越来越近,心里仿佛有个重大的决定在等着他来完成。
听见盖千忆又咳嗽了几声,盖聂把心都绷紧了。
就在这瞬间,一颗脑袋突然出现在盖千忆的眼前,横肉盈脸,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立刻缩到盖聂的身后。
——这颗大脑袋就倒悬在客栈门口,一个胖老头把自己挂在门上,正做出死人的样子。
“喂,来稀客啦,归妹他娘!”
门梁上有一双手猛然松开,胖老头一下子跳到了盖聂跟前。
四目相对,在八尺身前,胖老头的身形立刻就矮了下去。
他看见盖聂,笑嘻嘻道:“稀客,稀客,快进来坐吧!哎哟,这小妹子的眼睛可真大!”
“都别愣着,外头风沙太大,快进来坐吧?”胖老头笑眯眯道。
盖千忆又从盖聂身后探出两只大眼睛来,眼睛眨了眨,依然有些紧张。
盖聂原本紧皱着眉头,仿佛也在这一瞬间松了口气,目光中竟好像有一股水光在荡漾。
他的戒备之色消失了,脸上也有了笑意,他看了一眼盖千忆,冲她一笑。
兴许只是他太过紧张,风沙客栈若当真如传说中的绝命于门外,岂还有这么一个滑稽的胖老头大费周章地表演这些玩意儿?
倘若真的想杀人也早应该动手了吧?没有马上动手,就是有所顾忌。
盖聂心中这么想,又冲盖千忆笑道:“忆儿,我们进去吧!”
生命竟是如此奇妙,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盖聂的笑会在瞬间产生作用。
看见盖聂在笑,盖千忆好像受到了某种熟悉的安抚,已变得不再害怕。
难道这就是剑圣独有的魅力?
——那次在赵国边境,从秦兵剑下救起了这个女孩,女孩害怕的眼中忽然有了信任,对人生已完全绝望的她忽然有了希望时,岂非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多么奇妙的力量!多么令人感到坚实!
盖聂的眼神一如他的手掌,温暖、坚定。
而一旁胖老头的目光却好像渐渐在闪烁,盖聂嘴角的笑意增强一分,胖老头的目光就跟着动摇一分。
盖聂和盖千忆同时跨进客栈大门。
客栈的门很大,宽的能容下四五个大汉。
盖聂跨进来时,一种看不见的剑气犹如山震般传遍了角落。
“嘣”,在他左手方的一张方桌上,有茶杯被震碎了,众人一起向他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