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奇葩,有思想行为跳脱,达到常人难以理解之意。
陈恪的这种行为就让刘备难以理解。
废话,朕不知道后勤是战争之重吗?
关键,一是没人给他透情报,二,以荆蜀走廊这样的地形,要想穿过吴军的重重封锁,真的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大家都想过这个方案,都觉得不靠谱,然后放弃了。
偏只有陈恪这么做了。
所谓奇葩,就是敢行常人所不敢之事,和这类人相像的还有一种人,人们称其为天才。
失败就是奇葩,成功就是天才。
而天才之所以为天才,必有其得天独厚之处,奇葩之所以为奇葩,纯粹是因为他只有好点子,而没有好方案。
光有想法其实不够,你还得有实行想法的能力。
那么陈恪,他究竟是奇葩还是天才呢?
李子轩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和结论。
刘备听着李子轩疯狂安利陈恪,越发有些心动。
什么一招弄死了几千吴贼外加一个杂号将军啊,什么破了“阵眼”阻止陆逊的第二发“火烧连营”啊,李子轩甚至隐晦的提到,陈恪似乎有一种比较玄学的寻路方法,还意外的挺灵验!
强横的群攻武技、得天独厚的直觉,一往无前的勇气,外加可以潜伏吴境的玄学技能。
这些才是陈恪之所以敢逆流而上的依仗所在。
至少李子轩是这么看的,再经他这一番分析,道听途说的刘备忽然觉得:哦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啊?
于是他听着听着,看向李子轩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从李子轩冒死杀回白帝城,又费尽心思的扳倒李严,再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来看。
他对陈恪的这项计划,是有付出的,而且付出了真心力、真性命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如此种种,刘备也渐渐确认李子轩和陈恪是有真兄弟情的,这种不用语言就能达成的默契,让他想起了一些故人。
于是他又潸然泪下了。
他与侍立在旁的赵云四目相对,心领神会下,二人瞬间读懂了对方的眼中之意。
半晌的工夫,已经被成功说服的刘备将李子轩赶了出去,负责赶李子轩的是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的虎威将军,赵云。
他不仅把李子轩赶了出去,还一路尾随其来到山腰的北瓮城。
坑洼的石墙、被刀枪凿出印记的阙口、断成数段的腐烂栅栏,以及正在燃烧的蒿草与尸体。
这些无不暗示着这座小小的瓮城不久前刚经历过惨烈的鏖战。
老头们沉默的在城内包扎伤口,二百多老头,几乎人人带伤。有闷的慌的、站岗的,一瞅到李子轩和赵云的到来,纷纷挺起背示以最标准的军礼。
“老将军,您来啦?”
有人欢喜,有人激动,也有人忧愁。
他们战斗到现在,从开始的七百满员,到突围入城的五百多人,再到如今的二百余人。
如果单纯从伤亡比例上来看,超过一半的伤亡,这支部队早该崩溃了才是。
可他们没有。
失去战友的悲伤、面临死亡的恐惧,似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心理上的动摇,他们宛如山雨中最后的火炬,哪怕燃尽最后一丝星火,也要给行路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远方很远,但并不是无迹可寻。
赵云与李子轩立在城头上,他们右边的城坳处正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全身包裹着殷红麻布的老屯长。
据说他是在先登拔城时,被十几把环首刀划过全身,可他犹自死战,以精准的刀法砍死十数名吴军,最终使敌人丧胆退却。
身怀疮痍的他,也再不能上阵杀敌了。
在他身边,依次跪立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婿,还有才刚刚成人的长孙,皆哽咽无声。
赵云柔声劝慰他好生歇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做吧。
“老将军…卑职的死,死的是有意义的吧?”
“卑职…有为兴复汉室的大业,做出贡献吧?”
老斥候用唯一露出的右眼,希冀的望着赵云,在得到赵云的肯定回答后,他微笑着瞥向自己的子孙辈。
“你们别哭啊…哭…什么,老夫戎马一生,终有一死,能死在战场上,死的像我这样有意义的老家伙,又有几个呢?”
……
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瞳孔中的焦距缓缓消散,混浊的眼珠失去最后的光泽,热血逐渐没有了温度,素色的麻布除了更殷红外,也变得更具色调了。
宛如一座血色的雕塑,从未存在过生命,但又确实存在过。
老斥候的两个儿子默然的为父亲盍上眼,然后捧起,一丢,尸体就坠落在战壕里,滚动几下,随着燃烧正酣的蒿草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概是烧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