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对战局观察的越细致,他就越无奈,对方巧妙利用了“龟甲阵”在狭隘地形中横列兵力不足的劣势,只斩横列,不斩纵队,只要“龟甲阵”阵型被破坏,吴军就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
直接拿骑兵营来横冲?
朱然不敢赌,战马对于东吴而言,是比人命都贵重的战略物资,吴骑也没有如曹魏般强悍的骑阵,贸然投入狭隘地形作战,一个不小心就全军覆没了。
朱然抬头,山崖上的战况对吴军而言已不容乐观。
为君子者,取舍有度;为国士者,扼其咽喉。
朱然瞬间有了决断。
既然硬骨头啃不下,那就只有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了。
朱然把重点放在崖上之战。
只要把蜀贼全困在隘中,胜利是迟早的事。
他将山下步兵撤出隘道,在空阔的地方结成“龟甲阵”,确保蜀贼无力突围后,准备往左山崖增兵。
只是他还未动,刘老头却突然动了。
他握剑,迈步,整个剑阵也随他往前挪动!
“竖子!”他朝朱然大喊。
“竖子!”
“敢蔑视大汉老翁否?”
七百名或白头或光头的老翁驻剑前行,步踏如击节。
镇守隘口的吴卒惊疑不定。
若老翁真杀过来,他们挡得住吗?
朱然也有片刻迟疑。
刘老头大笑,七百老头大笑,一剑斩之,壁鸣石碎。
他是绝不可能,放朱然去对付陈恪的。
似乎激怒敌人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开嘲讽了?
刘老头晒然,他想起某一日的盛夏,尚还年幼的小刘备与他戏于树下,突然指天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你想做皇帝吗?”小刘嘲笑,“若竖子成皇,我给你做一辈子亲卫也并无不可啊!”
“走着瞧吧!大兄……”
刘老头蓦然抬头,目光灼灼,怒意盎然。
“东吴贼子!毁盟撕约!吾恨不能生啖孙权!”
“江东小儿,懦如鸡禽,竟连大汉老翁也不敢直视否?”
“满江吴儿,尽为鱼虾,郡族县吏,惶守自安,倾覆在即!”
“来啊,造作啊!有胆子的,就来和老夫比划比划啊!”
刘老头变脸似的咆哮,嚣张至极。
朱然面色阴沉,吴卒面色愠怒。
太特么委屈了,明明是自己围了别人,反倒像被别人围了似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难道就让这老不死人继续辱骂下去?
那我江东诸士,颜面何存?
阵中吴都尉纷纷请战。
朱然漠然,然后缓缓摇头。
“真正的一军之帅,必须时刻保持理智,思考怎样的战术能使得战果最大化。”
“否则,你便不算一命合格的将帅。”
“不能成为合格的将帅,又如何能在乱世取的地位,保护自己的家族?”
“义封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要懂得如何正确的走下去。”
不知从何时起,每到战场,每逢冲动,朱然耳畔边就会莫名响起父亲的话。
然后他仰身,抬头,迅速冷静,转身上崖。
身后的刘老头还在叫嚣,他一剑斩出,剑影如光。
剑光斩在隘口外完全体的“龟甲阵”上,只掀起一些波澜。
兵力的优势终究还是兵力的优势。
每个人都有目的,每个人都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于是当两个智者对决,纵使其中一人奋其筋骨,舍其性命,也未必能改变绝对的败局。
醒悟过来的朱然,兵锋直指陈恪。
一场攻坚战,赫然要变成逃亡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