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子曰:“民可使乐成,未可与始虑。”
竹林中,书院里,学子长衫、素衣、青帻,先生坐堂,圣人之教朗朗上口,愚民之策娓娓道来。
有一胖童在向前探头,为学子所察。
“小胖砸,你也要来学圣人之教吗?”
有学子讥笑。
“你个厨子的儿子,有何资格来这里?”
有学子嘲笑。
先生举着《论语,面色愠怒的趋到台下,手中书经如肘下扫帚般驱赶着小胖砸。
“出去出去,无贵无贱,犹如无师无母,学之承传,经之训诂,安可传贱而谕愚乎?”
小胖砸惶然,小腿打颤,面色饥黄。
他被先生赶出书屋。
现实像是一把锅铲,他教会了胖砸怎样炒菜,怎样生存。可案上之餐可以铲之,圣人之学何以盛之?
他是贱民之后,就连在白耳军中,也是地位最下贱的伙夫之后。
所以,那案牍,竹简,那大版上的勒刻,还有香炉、素衣、华饰,似乎都与他无关咯。
只有军官之子可以学以教化,只有贵重之人可以诗书、礼仪。
小胖砸面上带着强笑,圆滚滚的小眼珠却越发灰暗。
一只小手握住他的小手。覆汗的手心传来温暖。
“不读就不读嘛,用得着这么凶?”
少年俏皮的蹦跳,一巴掌拍掉先生的长冠,朝一脸震惊的学子们噜噜嘴。
“噜噜噜,继续念书吧,我们掏鸟蛋去咯。哈哈哈哈!”
少年拉着胖砸扬长而去,徒留学子们缨羡的眼神和先生的惨嚎再书林里回荡。
“陈哥…你不去读书真的好嘛。我听说营中这次开书院,主要是为了你啊……”
树荫下,小陈恪慵懒的躺在草坪上,往嘴里塞烤鸟蛋。
“读嘛呀,鸟蛋他不香嘛?”
陈恪说罢恨铁不成钢的拍胖砸脑门:
“昨日怎么跟你说的,见了先生,理直气壮一点,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喊一句子曰:有教无类。”
“就算这死老学究还不让你进,咱这气势总没输吧?”
“现在好了,气势没赚到,书也没读到,想想就亏。”
“哎哎,别停啊,把盐巴撒上,刚从军需那取的。”
当阳正空,柳梢拂风,有潺潺流水淌过陵上,小道犬牙,中分而下,傍溪载木,拢水禾田。
远处似有渔夫歌于汉水,近处也有少年烤蛋于丘上。
小胖砸脸红彤彤的,捂着刚被敲打过的小脑门,萌哒哒的胖脸可爱柔嫩,他望着身边的少年,眼中闪着光。
出身卑贱的他,未曾被人瞧起过,他的父母,像是白耳军中最下贱的工具,任谁来到伙营中都能踩一脚。
他的世界,本是昏暗一片的,他的未来,本是毫无希望的。
直到某一天,那个中年人接管了白耳营,他手牵着的那个少年,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胖砸,你自卑个屁啊,那些瘦子长的有你可爱吗?你…天生丽质。”
“他们做菜有你好吃吗?哎嘛真香,惹急了给他们菜里下药,让他们喊你爸爸!”
“嗯…你想读书?你行吗?这么胖的脑子…”
“等你读过书就知道,这一筒子的竹简还不如鸟蛋有意思。”
“我爹说过,孔夫子那句话应该句读为:民可,使由之,民不可,使知之。”
“啥意思嘛,我也没听懂,不过胖砸你要知道。”
“人生来无贵贱。”
“至少我们一家,是这么认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