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师傅好厉害啊,能够不用担心饿肚子,还那么有钱,我好想成为像师傅那样的人啊。
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叫张三娘,今年六岁,我是师傅的徒弟,嗯,我会跟着师傅好好学习能够不饿肚子的本事,然后,然后。。。
然后其实我也不知道了。
。。。。。。
光阴如梭,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史阿的队伍终于翻山越岭,越过地形复杂的犍为郡北岭山区,来到了蜀中六郡中最西南陲的一处边陲山寨,有牧羊童驱着羚羊和牦牛,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他披发左衽,说着一些陈恪不太熟悉的譬语。
还未至山腰,便看到青山峻岭之间密布着密密麻麻的石室,有大有小,其建筑方式有点像西方中世纪那样的石墙碉堡,又不一样之处。这便是莋都人与冉駹人居住习性,他们往往‘依山而居,累石为室’。
有河水自远处丰峦健貌的大雪山上落下,汇入峡谷,从山腰和山畔前许许多多的石室前流过,形成沟壑纵横的水网系统。
小女孩张小孃站在这片河谷间特有的红壤上,神情认真的跺了几下脚。
莋都是她娘的族群,虽然这里不一定是她娘的本家,但此时的小姑娘总归还有些近乡情可怯的感情在里头。
另外,她还有一些别的担忧。
小女孩鼓了鼓嘴,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然后朝不远处她师傅的那个方向迈步过去。
“师。。。师傅。”她鼓足了勇气这样说道。
“嗯?怎么了?”只有在面对自己两个宝贝徒弟的时候,史阿才会略微做出些比较有人性的事情,他微微偏了偏头,看了小孃一眼。
声音沙哑的传来,那一看就很凶狠的眼神吓到了小孃,小女孩小嘴一张一合啊呀了一会,最终想说出的话也只说出了一半。
“师傅。。。会教小孃剑法吧?”
史阿又盯了她一眼:“想要学剑,先把基本功练扎实。”
史阿向前走去,张小孃耷拉着脑袋,小耳朵小鼻子小脸都垂了下来,很失落的样子。
陈恪走过来,他看到小孃的样子,吹起了口哨:“小孃,今天师傅又惹你不高兴了?”
“陈师兄,你说,你说,师傅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他把我带到笮都在这边来,是不是要把我抛下啊?”
小女孩忍着哭声,如此说道。
“怎么会呢?”
“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陈恪如此随意的说着,他偷偷的从袖口里掏出一颗果子,塞到小女孩的手里,然后一脸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嘘!噤声,这是我刚从他们树上摘得果子,听当地的夷长三老说,这笮都夷的石寨里有一种神树,盛产长年神药呢!我是瞅了好几棵才瞅准一棵树的,拢共就摘下来三颗,你一颗,我一颗,还有一颗。。。”
他悄咪咪的指了指走在前道上的秦善益,“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最近抽风了,突然就不理我了,以前开的那些玩笑他既不生气也不笑了,委实怪哉。。。凭空让我少了许多人生乐趣,你呢,就当帮你陈师兄做做好事,把这颗长生神果转送给他,就说,前些日子确实是我过分了,话说的不太好听,可我也不是有意的啊,我在这里给你郑重道歉了。”
然后他煞有其事的拍拍胸脯,故作豪迈的说道,“都是男人嘛,别这么婆婆妈妈斤斤计较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笑泯恩仇,咱们还是师兄弟呢!”
那边本来还在神伤的张小孃一下给逗笑了,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陈哥哥,有些事怕是你会错意了哦。”
“其实呢,这件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
张小孃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前道上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秦善益突然一个急刹车,回身就把正欲说话的张小孃给牵走,在看到陈恪的时候还一脸冷霜的顺手给了个白眼。
“小孃,别跟这个人渣在一起,小心被他给教坏了,我们走。”
“我。。。!!你。。!怎么??”
“神经病!”
陈恪在后面一脸的莫名其妙,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不远处的广成二一副卦脸的和他三弟悄咪咪说着什么,那广成三面无表情的听着,偶尔偏偏头,那副沉默的眼神却总在陈恪身上打量。
前面,张小孃在咯咯咯的笑着,秦善益气的手臂都在发抖,在更远的远处,剑圣史阿的身影渐隐入云雾中,在那边,是笮都人聚邑。
韶华照射在这一路行人身上,在蜿蜒如蛇的山路上穿行,在杉林遮荫的林子间穿梭,偶尔,那个被唤作小囊的小女孩抬头,透过树荫下的光斑张望高高悬挂的太阳,那光芒四射的太阳圆滚滚的照在小孃红扑扑的脸上,再低头,便看到远山青黛和更远处望不到边际与尽头的雪一样的世界。
山下有笮都人的歌声传来,山的路中间,有行人的笑声。
那天,那个很凶很恶的老爷爷把我们抓起来的时候,小孃心中实际上是有些预感的。
那天夜里,娘倒在地上,不动了,师傅把我丢在外面满是虫蛇的马车里,周围很黑,小孃其实是很害怕的。
小孃哭过,小孃也笑过,在这样的世界里,小孃明白,娘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
娘总对我说,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应该互相照顾的。
现在,娘,小孃又有了新的家人了呢。。。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娘,小孃可以,不再想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