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愕然。
赵大少掏出一张白丝手帕,细心地擦拭手指,淡淡地道:“收下吧。”
“好……好……好!”酒保慌慌张张收起这一百两金子,悄然告退。
一百两金子,对有些人来说只是小数目,但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大数目。
一百两金子,已经可以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买上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妃雪楼偌大的客堂,登时寂静得堕针可闻。
赵大少不喜欢说话,但他用金子替他说话,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悻悻然住了口。
就在这时,大堂中响起了一片亢奋的欢呼声!
萧常抻长脖子,奇道:“难道是苏姑娘要出场了?”
张浩然举起一杯酒,一口闷下,笑道:“出场的不是苏姑娘,而是苏嬷嬷。”
苏嬷嬷是妃雪楼的老鸨,浓妆艳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只见她走上中央水池舞台,朝着方来客团团行礼,笑道:
“阳春三月,百花竟艳,诸宾会于临安城东之妃雪楼,赏花品酒。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此地有琼浆玉液,美味珍馐;又有兰泽芳草,趣味多幽。
更有丝竹管弦之盛、红袖飘香之雅,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开场白甫一落音,客堂中掌声雷动,喝彩喧天。
苏嬷嬷略一含笑,接着道:“今天是妃雪楼苏姑娘的才艺首秀之日。按照惯例,诸位来客只有为苏姑娘吟诗作赋,其文上佳者,方为苏姑娘首位恩客。于此今夜,可与苏姑娘共度良宵!”
“好!!”
妃雪楼中千人同喝彩,热闹非凡。
接着,客堂中众人纷纷举手,便有文房四宝呈上桌来。
张浩然挥挥手,笔、墨、纸、砚立即送到了桌上。
萧常皱眉道:“张兄,难道你也懂得吟诗作赋?”
张浩然淡然一笑:“会一点点。”
萧常摇摇头:“本来想找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唱唱曲,跳跳舞,给你我喝酒添个雅兴,没想到这也不简单啊。”
张浩然笑道:“走着看吧。”
苏嬷嬷顿了一嗓子,高声道:“我宣布,表演开始——”
接着,一队女乐工自堂后鱼贯而出,身着绛紫色的绢纱罗衣,雍容典雅,无一丝风尘之气,共有十二人。
七人怀抱琴、筝、笙、箫、竽、瑟、鼓七件乐器,另五人各执一根木槌,走向了堂侧的一组青铜编钟。
那套青铜编钟高丈余,曲尺状排列,分为上中下三层;架梁涂以黑色山漆,又绘有鲜明的蟠龙、凤凰图案,蟠龙欲飞,凤凰欲舞。
编钟素为宫廷雅奏乐器之首,典雅恢弘,端庄大气。
受到这番艺术气息的感染,那些个浪荡不羁的登徒子,竟无一人再敢喧哗聒噪,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堕针可闻。
临安青楼甲江南,一阁一楼东西峙。
这临安城的“一阁一楼”,“阁”是城西的天香阁,“楼”是城东的妃雪楼。
“一阁一楼”新姑娘才艺首秀,都是名噪江南一时的盛事。江南名流都会纷纷前来一睹新姑娘的绝世风采,而这些展现过惊人才艺的姑娘,多半会成为闻名江南的花魁。
一楼大堂座无虚席,二、三楼围栏上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影。
眨眼之间,七名女乐工已跪坐于天井水池边,或横琴筝于双膝上,或双手拿捏笙箫;另外五女站在青铜编钟前,手持木槌,娉婷而立。
紧接着,又有六名歌女款款而出,她们穿着清一色素白礼服,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雪肤花貌,云髻峨峨,气质清丽脱俗。
妃雪楼承载了泱泱数千人。
然而,全场死寂得没有一丝噪音,死寂得令人心旌发怵。
无数炽热的眼眸,无数渴望的目光,无数痴痴的观望。
突然,两个鼓点响起,死寂的时空骤然荡漾起了两朵涟漪。
乐工奏乐——
琴筝笙箫竽瑟鼓,丝之声,管之音,六乐齐鸣。
青铜编钟也开始演奏,大钟,小钟,纷纷轰然荡鸣。
琴,悠扬。
筝,华丽。
笙,清脆。
箫,低徊。
竽,醇厚。
鼓,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