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姐妹的聊天中,盖大龙的思绪回到十年前,外出打工一路走来,坎坎坷坷,尝尽人间苦楚,也看懂人情冷暖。在人生的路途中,有遇贵人指点迷津,提携相助的是为上等人,有遇路人默默围观,不讥不嘲的是为中等人,有遇亲人颐气指使,落井下石的是为下等人。
盖大龙对长辈的指教,同辈的指点,悉心记住,人讲的对的,符合实际的,认真总结,慢慢感悟。人讲的不符合自己实际的,也能听进去,至于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老话说的好,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听人言,多赚钱。
因为每个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各有不同,但最终目的只要是帮助别人,无论是否可行,是否符合实际,盖大龙都会悉心接受,加以消化,成为指导自己行动的理论。
在场的兄弟姐妹,表哥表姐,都是在南乡县长期发展的,有单位上的,有做生意的,有个体户,和他们多聊聊有助于盖大龙更加详细的了解南乡县的实际县情,为一下步的返乡计划收集第一手的信息。
到了下午吃饭时间,姑父亲自下厨炒了几个拿手小菜,闻着菜的香味儿,勾起了盖大龙儿时的回忆和味觉。
大龙父亲还健在的时候,经常接姑父一家回盖士村娘家吃饭,每次杀鸡姑父都要把鸡肠洗干净,加上姜蒜辣椒爆炒来吃,这也是姑父的厨艺一绝。
这几年随着易正源当上了社区主任,家里一般不开火,平时都是出去吃,吃完饭后签单。往年过年来走亲戚几乎都是在酒店吃饭,每次吃饭都由不同的陌生人来买单。盖大龙很久都没有闻到这种阔别已久的菜香味儿。或许是这次管烟管酒做的好,仰或是姑父刚取了儿媳妇心情大好,今天特意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慰劳大家。
家里人聚起来刚好挤满一桌,分长幼顺序就坐,易正源讲了几句话,大意是家中过喜事,小辈们都出力了,他感到很满意,两夫妻满心高兴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日子越过越好。
这种气氛是家的气氛,和昨天办喜事的气氛截然不同,也和前几年来时的气氛不同,盖大龙最能感受到这种变化。首先从二老的态度上就看的出来,今天吃饭没有去酒店,就在家里自己做几个拿手菜。酒没有喝高档白酒,就是酒席上喝剩下的剑南春。人也只是姑舅表亲几个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姐妹,话也说的很实在,没有平时的官腔。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盖大龙是不会相信在姑父家有这种家宴氛围。
正当大家准备开动的时候,院子里走进来人,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
“姑父,姑姑…………”
盖大龙从窗户上寻声望去,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十来岁小孩走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盖大龙大舅的女儿、女婿一家,也就是盖大龙的表姐,表姐夫。盖大龙的母亲一共六兄妹,他母亲排行老三,沐有银就是他母亲大哥的女婿。他母亲姓张,叫张起莲,他大舅叫张起中,他表姐叫张彩云。张彩云按盖大龙这辈叫姑姑姑父也是对的,当地把这种关系叫扯角子亲戚,按这亲戚连亲戚叫法,亲戚亲戚越走越亲,不走就不亲。
盖晓琴作为女主人像接待自己的侄男侄女似的把他们一家接进来,小孩嘴很甜进门见了长辈就叫姑奶奶,姑爷爷。到盖大龙面前小孩愣住不知叫啥。张彩云说按辈叫“表叔”,盖晓琴听完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大水成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张彩云你们是两姐弟关系,按辈该叫表舅,我们家长风以后生了小孩才叫表叔呢”
张彩云赶忙叫小孩喊表舅,小孩到也听话,跟着就叫了。盖大龙到认为没什么,称呼只是称呼,不要叫差辈就行了。这要搁在前几年他又要吹胡子瞪眼睛,说什么“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呜呼哀哉,富在深山有人识,穷在闹市无人问,人有钱来不是亲来胜似亲,人无钱来算是亲来不是亲,一文钱没来英雄汉,三两银可有江湖情”
大家都还没吃,加了三把椅子挤在一起,沐有银挨着易正源坐,张彩云挨着盖晓琴坐,孩子跟其他孩子坐一起。
沐有银刚坐下觉得有点挤,左转右转找地方放手包和手机,转身有点困难,就说他打电话去松云山庄订一桌石锅鱼,叫山庄经理安排二十人的大包间。
盖晓琴赶紧解释没估计到这么多人,人多在家里挤一下热闹,这是你姑父亲自下厨做的菜,难得吃一顿。
张彩云也埋怨沐有银多事,这是家宴,在家吃饭才有感觉,气氛才对,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吃饭,喝酒,打牌,你应该像姑父学习,做事稳重些,把不好的习惯改掉。
沐有银的提议大家都不赞同,易正源发话了,忙了这么多天,难得在屋里清静下,都是自家人,在屋里聚聚就好了。
见当家的发话了,沐有银只能放弃去山庄吃法的打算,没吃两口,又对大家说,今天难得人到的这么齐,吃饭完大家去唱歌,说完就打电话订了本县最大KTV会所的一间包间。
沐有银拿起酒转圈倒酒,见盖大龙没有喝酒,就叫盖大龙端起酒杯喝酒。大龙解释了说自己不甚酒力,昨天喝多了不舒服,今天就不喝酒了。
沐有银本身酒量也不大,可这人喜欢闹酒,沾上酒后就控制不了,非但自己要喝,拉着周边的人一起喝。
盖大龙跟沐有银认识有二十多年了,上世纪90年代末,沐有银和张彩云在广东打工认识,后来回到南乡县。
刚到南乡时,盖大龙去大舅家里玩就认识了这个未来的表姐夫,满口的四川话,身形瘦小还不认识路,盖大龙常带沐有银去牧河洗澡,沐有银没有代步工具,盖大龙就把自己家里的自行车骑来给沐有银骑,有空时就跟着沐有银的股后面当小跟班。
沐有银当年到南乡县时几乎是白身,结婚时女方父母不同意,主要是盖大龙的大舅母不容易,常骂沐有银是川老鼠子没有钱,干指拇沾盐。可小两口相互喜欢,情比金坚。
结婚后沐有银和张彩云就在县城开了个餐馆,刚开始生意不好,各个方面都要节省成本。打灶时请盖大龙二舅去给帮忙,打灶需要的泥是盖大龙从高土坝黄泥岗上用编织袋背回来的黄泥巴,在自己家院坝活泥巴,加上盐巴、棉花、头发来回用脚踩手搓,泥巴发好后,沐有银骑自行车来驼到县城的餐馆里去抹灶心用。就连经常骂沐有银的岳母也经常大餐馆里去帮忙洗菜洗碗,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无非是想女儿嫁的好一点,过的幸福一点。
餐馆开了一段时间,生意上慢慢有了起色,沐有银有自己的打算,他把自己的兄弟沐有金从四川叫来南乡县经营餐馆,自己去省城酒店做厨师赚工资。这样持续一年多后,餐馆生意红火起来,店里忙不沐过来,有银才回南乡县和媳妇,兄弟一起经营餐馆。
沐有银赶上了南乡县发展的好时机,当时南乡县川菜馆几乎没有,餐饮业刚刚起步,南乡县的居民们刚从自己厨房走出来去餐馆吃饭。加上沐有银,张彩云两口子经营得当,沐有金作为后厨吃苦耐劳,不到两年他们的餐馆扩大,成为南乡县餐饮界的翘楚。
当时张彩云几个姑姑家的小孩,也就是盖大龙的老表们都去沐有银的店里帮忙端盘子洗碗,或者去后厨打杂。盖大龙在高三寒假和暑假也去帮忙做事,老师给盖大龙送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他正在和沐有金通下水道,厨余垃圾,污泥沾满了他的全身。沐有金没有念过书,小学三年级毕业就出门打工,这一身厨房手艺就是在打工时学的。沐有金给盖大龙说,好好读大学,有文凭的人就不用干这些粗活累活。
1岁的盖大龙在人生中第一次社会实践就是在沐有银的餐馆里,作为未出社会的青少年,他很珍惜和沐有银,沐有银的这段兄弟感情,当他步入大学学习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政治学后,他主动给沐有金讲商品价值的产生,沐有金听得津津有味,还一个劲夸盖大龙讲的好。
也是在那一年,沐有银买了房,买了车,多年的辛苦和积攒终于爆发。在物资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他的精神生活也多姿多彩,以前从不打麻将的他,天天泡在麻将馆里,餐馆的事务一应交给张彩云和沐有金打点,打麻将越打越大,要账的人都跑到店里去,张彩云也和沐有银多次吵架。
盖大龙大一暑假的时候,看着自己表姐张彩云在暴雨中追赶沐有银到一家棋牌室门口,大雨浇透了表姐,盖大龙就站在角落看着自己的表姐在大雨中嚎哭,沐有银始终没有出来过,盖大龙打电话叫自己小姨过来劝走表姐。
过了几天,在餐馆里几个老表在一起吹牛,其中盖大龙小姨的儿子宿飞,二舅的儿子张浩宗和几个工人正吹的起劲,刚好碰到沐有银路过,他看到自己的表弟和工人在吹牛,就把工人叫走,对宿飞和张浩宗说:“你们两老表这辈子都赶不上我,尤其是宿飞,你坐火箭也赶不上我”。那时的张浩宗在理工大学读工商管理,宿飞则在后厨帮厨。正巧说这话时,盖大龙也在现场,想起前几天表姐在雨中的遭遇,他鼓起气说“表姐夫,你说他两不行,那我呢?”
“都一样,你们叁加起来都赶不上我”沐有银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时候并没有解释。
亲戚们背后都说沐有银现在有钱了,不认亲了,平时也不往家里来了,说话口气很大,蚂蚁骑牛耍的大。以前刚起步时还经常和亲戚往来,现在有钱了就不理这些穷亲戚了。
盖大龙把这件事说给了姑姑盖晓琴听,姑姑告诉他,这就是社会的现实,人情的现实,叫他不要乱想,只是当开玩笑,两老表之间不要耍小心眼,不要记气,好好工作,以后有出息了,拿实力说话。
那时盖晓琴家做煤炭生意,也给沐有银的餐馆供煤,盖大龙寒假的时候回去帮忙送煤,有几次给沐有银餐馆送煤,碰到表姐张彩云问他为什么不来店里玩了,盖大龙回答,表姐夫说我们三老表坐火箭都赶不上他,我这不正在努力赶呢嘛。表姐说你表姐夫是和你们开玩笑呢,怎么能和他置气呢,有空就来玩。
从那以后,除了逢年过节在大舅家里碰上沐有银张彩云两口子外,其他时间几乎没有往来。
在几次家族聚会上,盖大龙发表了自己看法,按母系张家来说,这么多表哥,表姐要联合起来发展产业,做点事情,要把沐有银比下去,张家岂无人?岂容他沐有银一个川老鼠在我大秦地面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