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见一声惨叫,楚江寒宝剑过处,有一个重伤倒地再不能战。这边若非楚江寒得手见胜,尚九天只怕再也按耐不住,早就私下搜寻一通不可。
那几个锦衣卫眼见同来的损其五,早就斗志全无,一个高个子似是领头的,瞅准机会跃出圈外,高叫了一声:“住手!”剩下两个早有退意,听见命令立时跃出圈外。
那领头的恶狠狠地说道:“丹阳剑客,三才老人,今日我们人手不齐,算是载了,两位这就轻便吧!不过你们戕害皇差,今生今世便都是反贼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言罢大叫一声:“外头的兄弟,撤吧!”言罢抗起地上的同伙转身离去。
但听得四周脚步嗖嗖,顷刻之间潜伏的人马早就远去。
楚江寒回剑入鞘,望了望地上血迹,心里不是滋味。尚九天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一展哼了一声,道:“今日算他们识相,若再不撤退,外头伏着的冲进来,都要命丧你老兄的剑下了。”
楚江寒看到尚九天面上汗珠,本欲出言相讥,却终究忍住了,道了句:“怎么?果有高人埋伏在侧?”尚九天回道:“方才随着这干鹰爪孙一道撤走了!”楚江寒奇道“怎么我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尚九天眉头又一皱,回道:“漫说你行走江湖经验尚浅,便是老夫也未曾听出来!”
楚江寒道:“你修为见识都在我之上,连你都未听出来人藏身之处,想必是没有!”尚九天摇头道:“凡猛虎过处,百兽都能胆寒,非是通过耳目口鼻知之,只是畏其气也!老夫跟你一样虽未能听出其人呼吸动静,却能感受到危险,方才却有个绝顶高手潜于周围。”
楚江寒问道:“若果真有高人同来,这帮鹰抓孙又怎么轻易退走?”尚九天舒了一口气,回道:“多半不是一路!”
楚江寒猛想起六哥李飞云尚在昏迷之中,若是锦衣卫添派帮手再次卷土重来,定然更是麻烦。也不再与尚九天过多理论,抢步冲进屋去,却是晴空一个霹雳:屋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李飞云二人的影子?
又怀疑记错了位置,就近踹开房门仔细寻找,都未见李飞云的影子,楚江寒心头怒气:定是那妖女又将六哥掳走了,来日找到她,定要扒皮抽筋!
忽然尚九天叫道:“楚老弟,你来看!”楚江寒飞身闪进门去,却见尚九天盯着粉壁墙发呆,纵目瞧去,却见上面有三行字,仔细一看,头一行:“六弟二人我来照料!”次一行:“毓儿现在门外,好生待她!”第三行:“行路多歧,好自为之!”下方墙壁上深深映进去一只右掌印,赫然少了二指。
楚江寒喜出望外,不由放声大笑。
诺大个堂内寂静无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刺入楚江寒的心田:“楚哥哥!”第二声又拔高了一些:“楚江寒?”
楚江寒鼻子一酸飞奔而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小模样正在探头探脑的四下探望。
“毓儿!”楚江寒叫出了声来,纵身跃下,脚底一滑险些站立不稳。
一股冲动由打胸膛里冲上双臂,他伸手去抱,却又止在了原处。倒是那个脏兮兮又玲珑的身躯借势钻进了他的怀里,“咯咯咯”直笑。
怀里一阵火热,他明显感觉到那双本该温柔的双臂此刻正如锁链一般,牢牢地拴住了自己,他感觉自己在往上飘,咕咚咕咚的往上飘。
他还是轻轻推开了沈毓,半晌挤出了几个字儿:“都是我不好!”话未说完,鼻子又一阵酸麻。
她还是再一次扑进了他的怀里,却哭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怕!”却是哭了,哭声越发重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楚江寒伸手替他擦去的泪水,柔声道:“看你,就在这里洗洗吧!”沈毓饱饱地“嗯”了一声。
“来人呐!伺候沐浴!”楚江寒感到生平头一遭这么有男子汉气概,他的声音响亮极了,他感觉跑堂的躲到二里以外都能听见。
沈毓嘟起了嘴,娇声道:“咦!你就要我在这种脏地方洗脸吗?”楚江寒知她言外之意,笑着回道:“没得办法,待会儿还得穿一身勾魂的穿戴呢!”沈毓笑着去掐楚江寒的胳膊,都掐到肉里去了。
老鸨子领着两个小厮,不敢不小心侍候着,不一时沈毓梳洗完毕,挑了一身能穿的衣衫,粘着楚江寒跟前有说有笑。
尚九天盯着留字的墙壁发了好一阵呆,楚江寒担心会给诸兄弟留下麻烦,扬手打碎了粉墙。
又命人准备了些酒肉挂在马上,楚江寒与沈毓同乘一骑,三人两骑大摇大摆离了青楼。
一路之上,沈毓兴致极高,叽叽喳喳同楚江寒有说有笑,尚九天板着脸不言不语。
楚江寒柔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沈毓歪着头道:“我醒来时就内关在木笼子里,又冷又怕,四叔五叔也不在了,一帮人又凶又恶驾着马车不知道往哪里走。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喊他们骂他们都不理我。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头前带路的一个大胡子喊了一句‘小心有人’,我抬头看时,他已经被打下马了,那大胡子翻起身来又被打到,那帮恶贼都向我围来,我都没瞧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有人高喊什么‘老疯子杀来了’,突然我感觉眼前一晃,关我的笼子就被打碎了,我就心里一凉,就感觉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我以为是哪个恶人要来害我呢,吓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早就被放到雪地上了,连身上的铁链子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沈毓把身子向楚江寒靠了一靠,柔声问道:“他们说的‘老疯子’是不是这位老先生,他是你朋友吧?他的本领可真大,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我脚上手上的铁链子都弄断了。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我还没谢谢人家呢!”
楚江寒知道,她是误认为尚九天救的她,正要说明是二哥张继所为,沈毓却转头向尚九天喊到:“喂!老先生,你是我楚哥哥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谢谢你救了我呀!”
他二人的对话尚九天听得一清二楚,只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老夫算是楚老弟的朋友啦!”
楚江寒见他未承认又未否认,也不再理会,又问道:“那后来呢?”
沈毓道:“后来呀?后来我就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向南走’,我就一直往南跑了,来到了这登丰县城,我怕被抓到就扮作了叫花子模样,就在方才不久,我听说大街上有一老一少两个穿着僧衣的恶人,打伤了什么赵大官人,抢了两匹宝马,竟然……竟然大摇大摆的去了妓院,我就知道肯定有你……哼!”说完她撅起小嘴儿,嗔道:“说!你个登徒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去了?”
楚江寒涨红了脸,不知如何答话了。沈毓又道:“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千里迢迢来寻你了!”楚江寒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
沈毓突然嘻嘻一笑,柔声道:“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只要脱了身,即使没办法亲自来救我,也会托你的朋友来救我的,果不其然!”又压低了声音,在楚江寒耳边言道:“以后可要好好待我!不许再给我找个什么雪如霜如的回来,听见没有?”
说完隔着衣服在楚江寒臂上咬了一下,楚江寒神魂颠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沈毓又在楚江寒腰间使劲儿掐了一把。
突然发现有尚九天在侧,沈毓红了脸,开口大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尚九天目视前方,不缓不慢地道:“去哪儿?楚老弟刚刚杀了锦衣卫,光天化日之下,杀官造反大罪算是作实了。”
楚江寒道:“那又如何?”尚九天笑道:“那又如何?自此天上地下,你都要被这干鹰爪孙追杀,你忍心带着你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亡命天涯吗?”楚江寒看看沈毓,陷入了深思,良久无语。
尚九天道:“还是跟着老夫走吧,我保你二人平安无事。”沈毓也道:“如今咱们两个都是私自逃走的重犯,若是回去,一准儿连累的爹爹和各位叔叔们。我看还是跟着他走吧,等风生过了,咱俩个再偷偷的回去。”
说到这儿,她又压低了声音,柔声道:“到时候你再去求六叔保媒,他才不管你跟我爹爹是把兄弟呢。还有我二叔,你别看他平时拉着个黑脸满嘴的礼法道德,其实才真正不理会这些呢……”她越睡越兴奋越说越慵懒,虽在马上,只像无骨头一般靠在楚江寒怀里。
楚江寒感到周身直如羽毛一般没了分量,轻飘飘贴在马背上。诸般心事都已暂得着落,看着怀里的沈毓不由得呆了,此时此刻,除了高堂老母外,天地间哪里还有什么牵绊之事?即便将来有了,又有何妨?
他轻轻扬鞭催马,柔声道了句:“好,这就听你的!”回头像尚九天道:“你千方百计赚我,如今我果真杀了官差成了逃犯,也罢,这便跟你去吧!”尚九天也不否认,立于马上哈哈大笑挥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