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仲解开衣衫,继续用白毛巾擦汗,白白的肉,胖乎乎的,道:“那几位公公跑起来不知多有趣?呵呵!”谷大寿略看我们一眼,道:“能随便走走,岂不是好事,像我们一天钉子一样的站在那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也不错了,若是外差遇到调皮捣蛋的皇亲国戚,那更有的苦受了!”
忽然指着我们说道:“以后呀,外差都给这帮新来的,让他们好好历练历练!”
起身,净面,整衣,束发,戴帽,佩刀,列队,进宫!
天色尚黑,我们由东华门入,分成两队,一队去午门,一队去皇极门,然后分配到各个大殿。同来的人很多,但大家都有条不紊前行,各司其职。站位妥当,天色微明,便可见上早朝的大臣们从午门陆续赶来,人影重重奔往皇级殿等。而我们则小心地看着,不敢轻易走动。一个时辰后,会有另外一伙人过来接班,我们到偏殿后面的小院子里吃饭。然后休息一个时辰,再行上岗巡视。
若是皇帝出巡,我们要一层层戒备,越是年头老的锦衣卫,越能进到里面,也就是说,能够和皇上的距离近些。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在仪鸾司的锦衣卫生涯。不久,许多人感觉过得很闷,因为不得擅自离开皇城,当然,也包括我。
我是个生性活泼的人,一旦囿在这里,开始的时候还算新奇,毕竟皇宫内院对于我们来讲,是天大的新奇之处,只是后来越来越乏味,每日周而复始地在三大殿外巡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时候还不能擅自离开居住的小院子。
半个月后,我和原来这里的人熟悉起来,他们在这里很久,特别喜欢仪鸾司加入新人,一来可以替换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去往别处,二来留下来的可以从我们身上找找闷子。
虽然我是总旗,但仪鸾司共有二十位总旗,五位百户,统一由罗仲管辖,谷大寿负责带我。他在我眼里原来是英俊潇洒的,剑眉朗目,只是那日和罗仲的嬉闹,让我彻底推翻了原来的印象,原来这个人是这样,不过,倒让我内心更喜欢这样的人,廖建忠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他虽然也笑,但我还是很拍他。罗仲整天笑眯眯的,和我们也没有刻意要求上下级的关系,但我们多少还是敬重他。
而谷大寿在我看来,一定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后来的行为,让我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常常在大热天组织我们新来的,在小院子里站立,蹲马步,甚至是格斗。把我们累得半死,又不能说闲话。他却搬一把藤椅,坐在树荫里喝茶,看我们训练,经常嘟哝的话是:“……你们都是怎么来这里的,我不管,但在我门下,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别当自己是少爷,这里是锦衣卫,而且确切讲,是直接护卫皇上的,都给我精神点,别丢人现眼,不行事的,赶紧滚蛋……”
我们咬紧牙关坚持着,我算是好的,有习武的功底,宁博阳和哈代却招来不少谩骂和加罚,这里和廖建忠那里完全不一样,许多人开始暗自骂谷大寿,甚至连带骂起他的弟弟谷大春,说他偏心眼,不让他弟弟来这个地方。我对于弟兄们的抱怨,一律严加禁止。毕竟这种地方,不是我们小人物可以随便说话的。弟兄们倒也听话,不再说类似的话。
话虽如此,但一段日子之后,我们的体格强健许多,谷大寿还亲自教我们练刀,他的功夫很实用,防身进攻都能用到,而他高兴之余,会耍一套刀法给我们看,招数凌厉,攻击疾快。绣春刀在他手里,宛如惊龙。
有时候,谷大寿让我们展示自己的本事,我便舞弄那柄短剑,剑法却依旧是老叔传授给我的,我不敢展示四散人传授我的剑法,我在这里日子久了,也懂得有些东西是不该随意表露出来的。他看了许久,点点头,说:“你的本事确实很好,唯一欠缺的,就是力量。你的师傅是女的吧!”
他说得极为认真,却一句话臊得我满脸通红,连忙道:“属下的三脚猫功夫,都是些家传防身之术,上不的台面,但都是家叔教的。”众人更是哄堂大笑,谷大寿笑得前仰后合,我才明白,这些人分明再调侃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面。
往后的日子,我们越来越熟悉,谷大寿也渐渐放松了对我们的折磨,我倒憋着一口气,每天坚持着,和新入门兄弟一样,锻炼着自己。谷大寿渐渐对我褪去了调侃的态度,代之以正色,有时候还指点我的本事,不知不觉,我的身体强壮了许多,而且盛夏也来临了!
北京的夏天是闷热的,确切讲是干热的。皇城周围的树林密不透风,成群的鸣蝉“知啦,知啦”叫个不停,我们轻易出不去,每次上差回来,都是一身汗,往昔我要么去往杭州,要么在老家的小河避暑,如今换了身份,做了官差,洗个澡都是麻烦事,成群结队的汉子们,一身的臭汗。我是总旗,好歹有自己的小屋,但我看宁博阳和哈代和大家挤在一起遭罪,常常把他俩叫到我这里。
闷热的夏夜,让我睡不踏实,想着父母,想着祖父,想着老家,也不知道,我的信,平六哥捎过去没有。不知不觉,我在这里将近三个月,他们是否安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