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楼的掌柜心情糟透了,大中三年可谓是流年不利。先是滕县分店越发的萧条,郑氏虽然很是招人厌,但是郑氏豪奢啊,虽说那种人家很少去酒楼,有事大多都是家中操办的,可基本上一年还是有那么一两次特殊情况的,而这一两次就够荣庆楼吃饱了。
现今郑氏倒了,滕县巨变又把平时主要消费群体的七都军头们一网打尽,滕县新的主人陈权又是个吝啬的,就这样有一段时间滕县荣庆楼都没什么生意了。
而这种厄运终于轮到了彭城,前两天田牟的预约不敢拒绝,虽然大体都明白这宴席可不会是什么好路数。而今天更是倒霉,城里乱哄哄的各种消息层出不穷,但无一个能让人宽心的,接着节度使和监军不约而同的定了午时之宴。这两位哪个都是惹不起的,掌柜的无奈之下收拾了包裹打算随着越来越多的逃城之人一走了之,这破酒楼是拆是烧自己顾不得了,可刚及城门,却发现这大白天的彭城封城了。
田牟到荣庆楼之时仇师约已是到了,正悠然的饮酒,抬头看了一眼田牟,只是略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田牟也是无心与他寒暄,满怀心事的交待了随行军士细细察看,做上些布置,而仇师约,只当是不存在,先前倒是不愿得罪了内官,可现今顾不得,大不了一并宰了便是。
李见发现今日之事虽然有些诡异,可大体还在掌握之中,甚至是比先前的局面更好。方昇派了军马出城,城中势力大减,而戏马台的银刀都新军和定国山的银枪都又都被看管了起来,如无意外凭借挟马都的战力当能让这城外军马不要入城添乱。那么现今自己要对付的就只剩胡庆方的残军了。
至于武隽和庞季的军马,坦率说几乎没什么人放在心上,实在是太过弱了。而方昇嘛,哈哈,赵景入城实在妙计。李见以为这是田牟的谋划,这两位结了死仇之人的会面实在是值得期待。
胡庆方细想了一番也觉得虽是事情突然,可也不算太坏,至少现今自己的银刀都应该不是最遭人恨的,更何况不管是谁欲行事,都不大会逼迫过深,银刀都的乡望太重,朝廷只要还想要徐州安稳,就应该不会大造杀孽,恩,应该不会。
至于方昇,他是真的怕了,事情如何变成这般有些茫然,可他明白,任何人都可能和自己放下仇怨,唯独赵景不会,所以赵景必死。现今只是希望那仇监军能有所依靠。
胡庆方,武隽,庞季先后到了荣庆楼,看着这冷清甚至有些狼藉的酒楼心下不免感慨,这家百年老店莫不是再也无法庇佑在田神功的余威之下了?
“来了?其余几人呢”?仇师约已有了些醉意,含糊的说到。
“该是忙于生死之事吧,唉,终究到了这一步,这徐州为人惦记几十年了,今日果是要做个了结了吗”?胡庆方平淡的说道,举起酒杯四顾一番便自饮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秦之诗句已是如此了。这千年过去了,天下之事何曾变改?徐州,是大唐的徐州,是天子的徐州。胡将军难道就不能以天下为重吗”?田牟苦笑着说道,现时也是图穷匕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天下??难道我徐州军马不忠吗?七都建都之后征讨高克融,王庭凑,李?,李同捷,李絺等人我都在的。从一介小卒到了一都统领。这几番征伐可曾违了朝廷之命”?
“朝廷要粮,年年漕粮必会按时送到。朝廷要五色之土,那赭土山几挖绝了可亦是从不敢耽搁。朝廷要贡纱帛,我徐州可有怠慢”?
“酒政,茶政,关市我徐州哪一项未曾为之?可何故朝廷步步逼迫”?
“河北三镇朝廷不能讨之,便拿了徐州生事,这何其不公”?胡庆方愤愤的把酒杯狠狠的拍在桌上。这番话让为坐的几人有些默然,同样让田牟无言以对。他很想说河北三镇是太过强悍朝廷无力管束,可这又显得有些欺软怕硬。而想再说些忠义之言,可又想到自己便是魏博田氏之后,坦率说大唐谁都可言忠义,唯独田氏说不出口,毕竟田氏是安史乱后首开了藩镇自立的。
“哈哈,胡将军说的不差,忠义徐州自然有的,可却还不够,天子想要的是生死皆握于己手的忠心。不管是对将军,还是于我,亦或是田大使皆是如此罢了”。仇师约这大逆之言说的可不含糊,甚至让田牟心下一惊,不由的侧目盯着仇师约。
“田大使何故如此看我?难不成咱家所言有误”?
田牟忙转过身子不再理会:“咳,仇监军醉了。今日我等于此是为了结徐州之事的,莫言其他。胡将军,你瞧这彭城又是乱起,我等于这荣庆楼内自有算计,而未至几人更是如此”。
“我不欲糜烂地方,但只将军放下刀兵,我必保将军荣华,这徐州经不起是非了”。
“将军也是徐州乡人,果真忍见百姓于苦于战事吗”?
“哈哈,田大使所言怕是自己都不信吧?更何况现时便是我自缚于此,可楼外的那几人大使可有对策?
”听,这喊杀之声已起了“。田牟大笑着指着耳朵对着众人说道。
赵景还是离了这县令府邸,在弩机之下自己这五百布衣军士半点反抗之力都无。既如此还不如出去寻条生路,好在陈权还给了一百大盾,这倒是多了一番生机,现时赵景是真的没了什么念想了,只想着便是要死,那么死前也要先宰了方昇那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