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二娃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师傅做活了,可在之前寻活儿的路上,师傅顶多是雕个花窗、修修门板农具之类的。就算在七里铺镇起庙时,也不过雕几根门梁,凿个脊售,刻个龙柱,顺便再做做屋檐窗格什么的,并不需要太过细致,只是暗槽卯合之处稍微复杂些,耗得时日长些罢了。
在二娃眼里,这些活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并不难,只要跟着师傅学上三五载,怎么着也都学会了。
可现在,当所有的齐活儿一长溜摆在地上,尤其是太师椅、梳妆柜、硕大的根雕静静地立在阳光下,那些细密流畅的线条和繁复的图案闪着细微的光芒,映入二娃的眼帘,二娃那小小的心脏就受不了了,天哪,真漂亮,这是师傅做的吗?
当二娃稚嫩的手指划过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细纹,指尖随着凹凸的造型起起伏伏,二娃似乎感觉到了师傅用刀时内心的那份细腻,刻刀在弯曲的弧线或者造型的轮廓上平滑而过,甚至不留下一丝的迟疑与顾虑,这是功夫。
手艺人的功夫!
二娃惊叹得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感觉内心深处有一股莫名的激动来来回回地激荡,眼泪都快忍不住掉了下来。
再细看一下太师椅,乍看上去和别的太师椅没什么区别,可仔细再看,一股浓郁且内敛的古风便扑面而来,靠背是一面威严的龙首,呈微微凹陷的平面状,龙角圆滑,枝节盘错,构成了靠背的轮廓,龙眼圆瞠,微微有些凸起,两只獠牙隐藏在根根细密发散的龙须中,并不显得凶狠狰狞,反倒流露出不怒自威的霸气来。两侧扶手中间有些微微下沉的弧度,不仔细看跟本看不出来,末端的两只把手呈龙爪拱起握拳状,剩下的龙爪自然向下延伸至支撑的木条上,巧妙而别致。四条腿最下面都刻有一块小小的祥云,仿佛整个太师椅都漂浮于腾云之上,威严霸气犹如天降。
再看梳妆柜,四边都是镂空的雕花处理,三个抽屉各雕了一朵牡丹做面板,把手是凸起的花蕊,台面正中央是一个用凤凰镂空的椭圆形轮廓,是用来镶嵌镜子的,两侧高低错落了几个小方抽屉盒子,师傅说是用来装珠宝首饰的。
一龙一凤,被师傅刻画的惟妙惟肖,浑然天成。
二娃突然想起了卧龙山和白水河。
还有那个树根,原本是一块根须杂乱形状丑陋的老树疙瘩,可现在每一根伸出的触须和凸起的根瘤都应用的恰到好处,整个树根呈一个弥勒佛悠然自得地端坐在山石旁的样子。树根中间腐朽的部分被掏了空,刻画成了岩石下的不老松树,旁边还单腿立着一只鹤。树根稍细的部分比岩石要矮出很多,被师傅雕成了山下的茅舍,旁边围了半圈细细粗陋的篱笆,一个小小的人影端坐在茅舍旁,竟然是用一个凸起的小根瘤雕成的。二娃不禁在心里更加佩服起师傅了。
剩下的家具,就是一套圆桌椅,样子跟春宴楼里的桌椅差不多,还有两套矮矮的小方桌和十来个小木凳,估计是想卖给穷苦人的。
师傅利用剩余的一些材料给墙根下的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小木凳,虽然样子跟普通的小木凳没什么区别,但个个都说很结实。
当然,让二娃最高兴的,还是那些小玩意儿。
师傅和二娃利用剩下的边角料和木头疙瘩,简单地雕了些小狗,小牛,小车……还有一把木剑和一杆长枪。这枪就跟那天进城时被检查搜身时的枪一样,只是短些小些,雕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可二娃还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