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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师身形一动,手微微抬起来,向门外一指,还没张口,秦欢乐便忙站起身向外冲去,嘴里含混不清的闷声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您坐,我自己去,自己去!”

门外的走廊是幽长的,漆黑一片,只在棚顶安装了一排声控感应灯,随着他的动作一路亮起来,可前一个亮起来,后一个便随即熄灭,此起彼伏,衔接完美,像极了舞台上的追光,使他永远只能看清楚自己脚下方寸间的一圈地面,而周遭皆隐秘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像是藏匿着什么怪兽,时刻准备着要将他一口吞没。

好歹他也在警校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一身的肌肉疙瘩,真要是和歹徒来个赤膊相见,倒也不一定鹿死谁手,但敌暗我明又另当别论了,所以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更加留神警惕起来,恨不得多长出几副耳朵眼睛来。

狭长的走廊一直通向前方,没有目的地,亦如没有尽头。

他状似莽撞的推开两侧一扇扇紧闭的房间门,借着房间里经由窗外透进来的那一点点浅薄的光,确定着这间没人......这间也没有人......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胳膊上,看似毫不用力,却又牢牢牵制住,使他不能再继续向前。

他无法忽视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扭头笑了一下,“您怎么走路不带声儿啊?吓我一跳!”

“这毕竟是我家,”颜司承只有一只手臂暴露在灯光下,其余身体皆隐在黑暗中,温和的说,“我比秦先生要熟一些。”

他这话里带着些自己也不觉得的冷幽默,秦欢乐没接茬儿,跟着对方的引领又向前走了几步。

颜司承放开了他,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里面骤然明亮起来,隐约传出些清淡的卫浴香氛的味道。

秦欢乐连忙示好的点点头,走进去锁好门,大剌剌的向里走了几步,掀开马桶盖儿,静了几秒,又蹑手蹑脚的走回来,趴在门边向外听了听——外面毫无声息。

他到洗手台边上,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盘腿坐在地面上,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又按着耳朵里那隐形的话筒,听到里面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来。

秦欢乐手拢在嘴边,气急败坏的压低了声音斥道:“龚蓓蕾你搞什么搞?就这么坑害你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是吧?说好了要给我技术支持呢,啊?你这是野到哪儿去了?”

那边传来龚蓓蕾戏谑的声音,“老秦,你要什么技术支持啊?我看你就是假公济私,借着查案的名义上人家混晚饭去了吧,怎么着?包子好吃吗?”

“少废话!”秦欢乐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嘴里肉汁香的余味,想说就这么一个包子,喂耗子呢?哪里吃得饱!不过说出口的却又比包子重要多了,他急切道:“说正经的呢,你快给我查查,这个颜什么承的,他家房子是什么构造?有没有户型图?我这亲身进来可真感觉有点瘆得慌。”

他边说话边将脑袋一侧贴在地面上,把自己身体弓成一个麻花,在光洁的地砖上没发现任何东西,连根头发也没有,不由深深的皱了一下眉,又将手机轻轻的放在洗手台边缘上,从羽绒服内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来戴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洗手台上下的两个柜子。

柜子里完全是空的。

秦欢乐脸上的表情不太欢乐了,不甘心的站起来,又拿起水龙头旁唯一的一块香皂,明显是刚拆封没有用过的。

他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不清楚,好像是一种松香柏木之类的香型,市面上并不常见的味道。

他暗自思忖,也许这有钱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样。

他这一套动作有条不紊,速度极快,耳机那头很快传来龚蓓蕾的声音,“老秦,房子没来得及查,可我刚才接到‘大保健’的电话了。”

大保健是他们俩对厉宝剑同志的爱称。

秦欢乐手上没停,“他不是在局里给咱们做后援吗?他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没有,”龚蓓蕾明显底气有些不足,“大保健他、他说既然早晚都要被整合,那还不如提前熟悉熟悉岗位,趁着下午没事儿,就溜达到报警中心那边去接报警电话了。”

秦欢乐气得差点把粘住眼尾的胶带崩开,“他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啊?这不还有一个星期呢嘛,急什么啊?”

“你别急呀,”龚蓓蕾知道他是属顺毛驴的,昧著良心掏出几句好话哄他,才说,“他说了,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就要当个螺丝钉,组织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钉......”

“行了,少说废话吧!”秦欢乐小心翼翼的关好柜门,又向一旁的白色浴缸里望去。

他掏出一只激光笔,仔细的照射着墙面与洁具之间每一个细小幽暗的角落——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没有任何案件,施害人是能做到完全不留下痕迹的,而自家的洗手间,又往往是清洗与善后的最直观场所,施害人百密一疏是必然的事。

这是他与颜司承的第一次接触,任何细节,都可能会对之后推导证据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非颜司承真的无辜。

龚蓓蕾声音小了些,“老秦,你别急着生气,跟你说,大保健还真没白去接电话,那个关山鹤,他又出事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秦欢乐一惊,不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说来也巧,厉宝剑本来只是观摩学习,趁着同事要去上厕所,打替班的接起来第一个报警电话,就是一个慌张的路人打来的,说是在市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看到一个男人趴躺在地上,脑袋上一摊血迹,周围也没有凶器,也没有施害人,那路人也没敢太靠前,连忙躲进自己车里,打了这通报警电话。

厉宝剑给上厕所回来的同事让了地方,在走廊里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给市人民医院那边出警的民警打电话问了一下,果然那个被袭击的人,就是关山鹤。

“他原本是去医院给脖子上的伤口换药的,口袋里还装着新开的消炎药和挂号收据呢,哪想到刚到车库,就被凿开瓢儿了,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急救呢,”龚蓓蕾“啧啧”两声,“要我说也真是命大,好歹又一次保住了命,不过目前仍是深度昏迷状态。”

“没凶器?没施害人?”秦欢乐想想又补充了一条,“没监控画面?”

龚蓓蕾“嗯”了一声,“是个监控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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