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女子刀剑仍然佩在腰间,袍袖无损,脸色极佳,似是一无所损,说道:「谢文姬修为确是胜过从前,但也不至于进步太多,而且托大得没带上那柄九韶定音剑。我全程一刀没出,就把她打退了,还逼出了她那副身躯的一点小古怪。」
女子一笑。「其实你要真与她硬拼,未必拼不到一个同生共死,只是我绝不会舍得便是了。」
白袍女子一手搭上宁惜肩头,瞧了瞧顾雾月,似乎有点避忌,收回了手,被宁惜一个幽怨眼神逗笑。她抖了抖袖,滑出一柄极小极小的紫色飞剑,笑道:「小小玩意,打架抢来的,你尽管拿去玩玩,要不送给你这位小相好也行。」
宁惜把飞剑取到手里把玩,一字字读着剑身上细如蚊蝇的篆文,说道:「真是精美,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本命剑呢。它本来就是紫色的?」
黄梨说道:「这是从真物上分出来的一份阳神,抑或应该是分身,随便你怎生称呼。真货本来是沉剑宫大师姊的本命物,她师父的本命剑彻底破碎,离死不远,我也乐得任她从本命剑中『分神』于我。日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宫主,我拿着这个,会害你大师姊多心,不如送你玩玩。」
她又说道:「玩坏了也不要紧。以那人的心性,剑心出现些许瑕疵,好快就能修补,本命剑要多分出一份阳神,也就是多闭关五六年的事,当是她出言刺伤我的小小惩戒。」
女子刀子嘴豆腐心,心底对那看似轻佻,却敢于为了同门挺身问剑的大师姊颇有好感,与自家那位,颇有几分相似。
金竹楼之言既助自己想通了学刀之事的矛盾一点,免得剑心日后出现裂缝,说话再直接也是有功无过。沉剑宫的大师姊在外著名城府深沉,却非以武道称,黄梨这一行,有意无意为她扫清许多修为高强,挡在掌门路上的障碍,正让金竹楼有了施展手腕,重振宗门的空间。
只因紫衫女子确实是出了十分力气,让她打得快意,至于实际上胜负好快分明,那是修为差距太过悬殊之故,非心性之过。
黄梨不喜欢无论一名剑客或是刀客,眼见打不过便千方百计避战求饶,无所不用其极。打架不认真之人,更教这位心性天真的白衣剑仙心生反感。黄梨自小指点宁惜修行,开始时很是冷淡,步步引着宁惜远离士族修行人的常有心性。直至过得一段日子,宁惜心性让黄梨大感满意,转而把师弟宠得密不透风,一天撇开如厕睡觉都黏在一起,更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所幸宁惜十余年间,即便与唐白霜身经一场大道之争,意气跌下谷底,心性却不曾改弦易彻。黄梨这个黄庭院内最不喜欢讲道理之人,越见惜惜越喜欢。毕竟那乡塾夫子责打蒙童,好似苦口婆心地为一座高楼打好根基,本心在于节制天真童心内的先天之恶,却不是代表说理一事可以只靠以力服人。孩童懂事后,先生授之以诗书礼乐,则是逐层逐层建起那参天高楼,期间要点是那春风化雨,再不应强加斧鎜。
谢青阳这一条文脉,关窍正在于这份对君子教化世人的观点,认为先前两大步骤分开来看,都有不全之处,却是两者皆不可或缺。其中两者顺序,以及力道轻重,附以心术诱导与那本心之争的种种手段,则是后话。
直让黄梨这等非主流的读书人,也至少听进了七成,并且真心认同其中为数不少的内容。
黄梨心中暗笑。谢文姬自矜架起无上天梯,心性却不过与一般武夫无异,难怪是那近似纯粹武人的兵家路数。如此人物就说是建安风流,哪担得起老头子坐镇的这一道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