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王子”带来的,被称为“奥术”的能量很快如从天而降的雷霆般击败了他的兄弟姐妹,当银色的巨手将他托举至空中,周身环绕着雷霆宣布战争的结束时,在民众眼中那姿态宛若上古时代的神明,但这也一度让长老团们忧心忡忡—奥术能量不仅让遗传自光荣先祖,白银精灵们的健康白皙的肌肤变的粗糙而黯淡,被奥术波及的土地也会覆盖上淡蓝色的结晶从而寸草不生—
但“逐风王子”很快用现实扫除了这些不安与揣测—在“元素之灵”逐渐变的虚弱且不可琢磨的时代,他和他掌握奥术力量的战士们驱逐了荒野之中的魔兽,恢复了大片旧时代的领土。而围绕这灰谷的奥能池,繁盛的城市得以兴建,他也因此加冕为“灰精灵”们的第一任国王—后者是借助奥能而得到蜕变的国民为自己的种族取得的名字,象征着元素之灵信仰的结束和新时代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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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波澜壮阔的前半生相比,埃德加·罗兰多·奥利瓦雷斯·布尔戈亚陛下的晚年充满悲哀和孤独—他被自己的儿子,多疑的洛卡斯王囚禁于高塔之顶,戴着可以阻止他使用法术的特制镣铐—在绝望中的他从塔顶一跃而下,再没有风元素温柔托举着的他最终粉身碎骨,被草草埋葬—等到他的后代,“银色之王”斐因给予他盛大而隆重的葬仪之时,已然是数百年后,距离“灰谷之战”不过三十二年,我们的文明逐渐走向衰落的时代了。
—选自灰精灵编年史诗《逐风之王》—第三部分,由于未知原因造成的残缺,其中的部分已经无法阅读。
当灾难在欧卡尔城区的上空显现出端倪时,狮鹫骑士团“白月”的副团长戴尔-西斐林也到了即将换班的时候。
戴尔俩个月前刚刚和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庆祝过自己三十七岁的生日—对于一名现役的狮鹫骑士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高龄了,通常而言,当他们不能在连覆盖白色全身甲的恒温法阵都能刺穿的,由高空和疾烈的高速制造的寒风下紧夹住老伙计的两侧,并握紧缰绳时,也差不多就到了“光荣的空中英雄使命”结束的时候,这大多不会超过30岁—之后便是在安排好的,管理警备队某个可能不存在的物资仓库警卫队,即作为一些商人和小贵族挂衔儿女名义上的长官,在可能的寒病和关节、腰背痛下度过庸庸碌碌但平稳的后半生—而支持戴尔到这个年纪的不仅是他虽不高大,但足够健壮的身躯,也在于他对此事本身的热爱—除了一周12个银币的薪水和身为授勋骑士的荣耀感,更多是沉溺于骑在狮鹫背上,翱翔于天空那种特别的,宛若风一般不羁的感受。
稍微用力夹了夹“灰羽先生”布满一掌长金色羽毛的两胁,身下的巨兽便心领神会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足以避开罗恩娜神堂带着十字枪般装饰的尖顶的弧线—今年32岁的雄性狮鹫已然进入壮年的尾巴一般的年纪,覆盖全身的金色羽毛某段已然开始变的灰白,巨喙上光亮的角质略有缺损和黯淡—不过作为并肩而行已然十七年的伙伴,他们的配合依然默契无间—对这位老伙计的担心,也是戴尔迟迟不肯退役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很担心这头自尊心极强的巨兽能不能忍受被豢养在兽栏中,充满冷落甚至刻意虐待的时光—对此有过深入了解的他对王国在这方面的疏忽颇有微词,甚至还考虑过由自己为他送终的可能,不过最后因过大的花销和那只堪一家人居住的房子周围实在没有饲养的场地只能作罢。
骑士团中的许多人有时会对他对待坐骑过于亲昵这一点在背后说些什么,而对此虽然有所知晓,但戴尔实际上并不在意—身为一个渐近没落的骑士家族独子,戴尔的童年虽不受着贫穷和饥饿的威胁,但清冷而孤寂—父亲是一位沉默寡言,对家族荣誉有着近乎病态执着的骑士,因不善交际而数十年间仍然是一位薪水微博的骑士副队长,常用略带失望,但足以刺穿戴尔敏感心绪的眼光向他望去—母亲虽然出身名门,但在她出嫁之时早已破落,自幼体弱多病的她时而沉静,时而歇斯底里—父亲禁止他和周围的平民孩子交际,因此陪伴他童年寂寥时光的除了书本,便只有女佣珊迪小姐—一位多疑且爱卖弄口舌功夫的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一旦和心情不顺或不满西斐林家族微薄的薪金,便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妥就会报告给他的母亲—让人发毛的眼光和猝不及防的、劈头盖脸的痛骂,便成了戴尔对家族生活不可或缺的一段回忆。
这或许就是自己和妻子之间一直礼貌相待,却仿佛从没有过其他新婚夫妇之间短暂但难忘的如胶似漆的时光的原因吧,抚摸着身下光滑中带着一点粗糙质感的羽毛,戴尔感慨不已的回忆起他和“灰羽先生”第一次相遇的经历—当时的他秉持着比一般年轻人更为急躁的摆脱原生家庭的想法,在和父亲前所未有的大吵一架后,在母亲的抽泣声中离开了家,而在经历了五年艰苦的训练后,即便有所准备,在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狮鹫时还是让他感到震撼—足以攥住健壮男性躯干的两对利爪周围裸露着黄色的皮肤,宛若并列的黄金匕首般闪烁光芒的长羽从肌肉凸显的四肢向上延伸,越过比人类腰部还要粗壮的脖子和一对拳头大小,宝石般炯炯有神的双眼,在头顶上汇聚成一簇夺目的金冠。和其他狮鹫不同的是,他的坐骑那如雄狮尾巴的末端不是洁白如雪,而是一团乱蓬蓬的灰黑—他便取了“灰羽先生”这个实际上不大适合暴躁和骄傲的年轻雄性的名字—虽然贴切,但总是少了些威严的意味。
驯服“灰羽先生”的过程比他想的来的艰难,他花费了别人两三倍的时间,才能勉强爬到他的背上—但接下来的进展缺超乎想象的神速—会有人会归结为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但戴尔觉得,这是双方在做好互相托付以生命的觉悟后得以心灵相通的结果—他甚至在臭烘烘的狮鹫巢中和对方相伴了几晚,尽管让同期的同伴们觉得他有些神经兮兮,甚至加以疏远,但戴尔觉得自己找到了心灵上的伙伴—他忘不了终于可以带甲飞行的那一天,那是要比他第一个孩子出生还要忐忑不安,但充满期待的日子。
一声尖锐的嘎唔声打断了戴尔的思绪—那并非灰羽先生,而是年轻狮鹫更加尖锐而高亢的叫声—戴尔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集中起了注意力—从全覆式头盔的缝隙中可以望见了欧卡尔城区正上方的景象—宛若透明天穹的恒温结界已然破裂,从中探出了黑红色的雷云,并非是自然播撒甘霖的前奏,反而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戴尔用力吹响挂在胸前的哨子—三短一长,作为八人一组的巡逻小队集结的信号响起,很快便有七个身影突破云层,集结到他的身边,但还没有等他发出指令,下方便传出了凄厉的惨叫—不知何时从云层下方升腾起的黑烟中窜出一只只形似蝙蝠的巨兽,它们包围了年轻骑士威廉和他的坐骑“金曼爵士”,前者只挥舞了几下手中的长枪,便带着一声惨叫从空中坠落。
戴尔的心中一痛—威廉是骑士团新选中的骑士,尽管年轻且有些鲁莽,但和自己一样关心这些狮鹫,这也是自己把“金曼爵士”托付给他的原因,后者是“灰羽骑士”十几个孩子中他最为中意,也寄予厚望的那个—但此时它却宛若一个大号的破烂布娃娃,划着旋消失在云层之中。
又是一声尖锐的,单独发出的长哨音—一边指挥着剩下六位同伴上升,戴尔举起半人高的轮盘重弩对准那怪物扣动了扳机—对于在空中保持运动的狮鹫骑士而言,任何强调精度的武器都不具备实际意义—但如一道道划破夜空的焰火一般,那些闪烁着特殊光彩的箭矢只是穿过了那黑色雾气一般的身体。戴尔没有慌乱,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在尖端半臂长的晶石的闪烁中,消耗十六分之一充能的,具备追踪能力的标准法术“晴空霹雳”瓦解了对方雾状的身躯。
更多的怪物前赴后继的冲上前来,但对方似乎无法真正脱离黑色雾气,只能望着越升越高的戴尔鞭长莫及,松了一口气的他拽紧灰羽先生的缰绳,正要关注上方同伴的情况,而此时有五具焦黑的,不成型的躯体从空中落下,让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云层上方的,是一艘比狮鹫巨大百倍,船头高举长剑的国王圣象已然在黑色雾气的缠绕下显得可怖和狰狞的巨型风船—一等战列舰“漫卷残云”号—戴尔在协同作战的教材上见过它—本应因和在高等精灵的战斗中严重损坏而除名,但现在活动着的巨大黑色藤蔓填补了破损的位置,而在甲板上一簇簇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毫无疑问,不可能是隶属于王国的军人们。
而现在,两侧的自卫魔导炮再次对准了他和最后的同伴—说是自卫武器,但那大臂粗细的炮口发射出的法术,绝不是狮鹫骑士可以正面承受的—三声短促的哨声,戴尔督促着同伴撤离—尽管那是个和他父亲一样古板,一向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但必须有人通知城外的飞行部队的主力—团长艾尼科是一位固执的,极端保守的军人,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后者一定会选择按兵不动。
灰羽先生在空中划过几道闪电般的轨迹,灵巧着躲避着那些笨拙的,显然未经训练的敌人们发射的炮弹,但戴尔此时却有些承受不住—风掀飞了的他的头盔,让他开始呼吸困难,喉咙里咯咯作响—灰羽先生体贴的减慢了速度,但这也给了蹩脚的射手们瞄准的机会—一团宛若雾气构成的巨大骷髅击中了他们,让他们打着旋一般撞在了风船的左舷,宛若扑火的飞蛾—准确的说,撞向巨大黑色飞蛾的渺小灯火。
但戴尔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当炮手们徒劳的开始搜寻另一只狮鹫骑士时,对方已然脱离了自卫魔导炮的有效射程,而追踪远去灰色背影的,只剩下一声声徒劳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