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再重复着这样的错误:要么一味地看着脚下,迷失了该走的方向,要么只知道眺望顶峰而失足滑下悬崖,而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传奇冒险者玛尼-亨赛特的名言之八。
加纳斯—盖尔,刚刚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缺席的选拔大会,却最终当选为欧尔卡城区主魔法塔的负责人,这继承了前途无量的职位,被认为是受人瞩目之新星的年轻奥术师,刚刚从久违的梦境中醒来。
众所周知,奥术师们在接受苍蓝之海的恩赐,掌握永不枯竭的奥术力量之后,从此将和酣睡与梦境再无缘分—后者本来就是人类缓解疲劳,让记忆的碎片得以整理,灵魂中的杂质得以沉淀的过程,而当奥能将大脑转化为与虚拟的施法器官“精神海”对接的桥梁,从而不得不大幅强化其功能之后,梦境这一“通过释放累叠的信息,以便浏览并清除其中无用部分”的功能,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身为同时掌握奥术能量和黑暗能量的奇才,加纳斯还是能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来做到这一点—“真实梦魇”通过唤醒对方头脑中的恐怖记忆,从而制造将意识恍惚的受害者困于其中的幻境—尽管这与梦境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在“重现已被遗忘,或模糊不清的记忆场景”这一点上,可谓是大同小异。
当然,“真实梦魇”的本质还是一种诅咒,一种以折磨受害者精神为目的而存在的黑暗咒术,即便大量的“赐福”仪式已经将自己的躯体改造为更加适应黑暗力量的形式,但精神上的伤害依然损害着所剩无几的神经,一阵阵的刺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于面部已经近乎于石制雕像般僵硬的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强烈的情感表达方式了。
“沃恩爷爷,还有我亲爱的康威尔,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忍受着让两肋生出的蝠翼都在抽搐着的痛苦,加纳斯用力摇了摇头,摆脱了宛若还在眼前索绕着的,令人怀念的幻影。摸索着戴上了一个银白色的,有着横贯整个“面部”,宛若长剑留下的伤疤般的人脸面具—抚摸着那滑稽地、高高翘起的涂满青色油彩的鼻子,便有一阵柔和的白光笼罩了如他皲裂岩石般的皮肤和扭曲的肢体。
待那白光褪去,一具有些清瘦,但还算的上结实的男人躯体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加纳斯抓起黑色长袍那丝滑的,装饰有金边的下摆后,便用紧握在右手中的手杖支撑起身体—杖头巨大而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绽放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挂在对面华贵挂毯之间的一面银边穿衣镜,映照出的是遮掩在高领礼服和高脚帽的阴影中的,那苍白但还算俊朗的面孔—这无疑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即将在一场专门为他准备的庆祝宴会中大放光彩的主角—奥术师加纳斯-盖尔先生。
“‘认知干涉’和‘往日时光’么?真的是方便的道具啊,看来下次见面我一定要真诚的致谢啊,被眷顾者大人”不知为何,加纳斯的嘴角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如果真的还有下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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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洛-康威尔么?”肖恩举起那张字迹有些笨拙,但还算工整的信纸,昏暗灯光下的面孔中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原本以为是由暗语构成的信件,没想到,是‘藏叶于林’的手段啊。”
“藏叶于林?”
“不用在意,这是—呃,银精灵的俗语罢了”随便找了一个容易甩锅的对象,肖恩还算利落的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暗鸦’要寻找的,就是这位尼洛-康威尔先生么?”
“准确来说,是妮洛-康威尔女士,‘灰羽’那个家伙虽说是隐蔽和无声追踪的天才,但总在这些细微的地方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德赛雷卡男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用因戴着白色的丝制手套,而显得更加苍白纤细的右手食指从打开的,与终亡会有关的犯罪记录卷宗上缓慢地划动着,最终停在了一个以红色的双下划线特别标注的名字上。
“所以,是仪式谋杀犯,组织献祭,还是人口贩卖?”早就浏览过这本来自下城区的卷宗的肖恩,对这种格外醒目标记的意义已经基本了解—那大多象征着性质恶劣的犯罪的主谋者,而在下城区虽然犯罪层出不穷,花样繁多,但说到“特别严重,性质恶劣”的,也大多是以上三种而已。
“不,肖恩先生,是自杀性袭击,犯人在身上藏匿了高纯度的奥能晶体炸弹,在一所小型慈悲院中引爆了它”男爵因操劳过度而显得愈加苍白的脸上,一丝古怪的神情一闪而过“共造成23人死亡,而这位妮洛女士并非是犯人和同谋,反而是受害者之一,而且还是现场唯一的生还者来着。”
“唯一的生还者?”
“是的,那座慈善堂是一座很小的古旧石制建筑,当时这位女士似乎是蹲在挡风的木板后面,正向取暖用的铜盆中添加炭火”德赛雷卡男爵眯起了眼睛,以便看清用细小如蚊蚋般的字母书写的案情记录“她当时距离爆炸中心较远,而且那块木板阻挡住了大部分飞溅开来的矿晶碎片,这让她没有和屋内其他六个人一样当场被冲击波震碎内脏,或者死于晶化病或严重的外伤带来的感染—但她还是在三天后去世,当时她似乎怀有八个月的身孕,因为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几天后的小产引发了恐怖的大出血,这让她和她的孩子最终都没能保住性命。”
“所以说,为什么‘暗鸦’会调查一位灾难的受害者,一位可怜的孕妇呢?”尽管使用的是问句,但肖恩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然的神色“莫非和这位女士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有关。”
“我不得不承认,您的感觉确相当敏锐”德赛雷卡男爵点了点头,合上了手中的卷宗“这位康威尔女士去世后的第三天,一位男士来到了位于警卫哨所附近的停尸房,匆匆领走了母子二人尸体,幸运的是,当时的守尸人不是那种常见的酒囊饭袋,玩忽职守的家伙—那个男人沉默寡言,或者说是因为过于悲伤而冲击了心神,但当守尸人追问他的姓名时,对方还是给出了相当清晰的回答—加纳斯-盖尔,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