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总是在意料之外的时间和地点寻找到追寻已久的答案时,千万不要感到意外,要知道有时大费周章地绕一绕远路,往往却能找到真正的捷径。”
—传奇冒险者玛尼-亨赛特的名言之七。
能在这次“例行公务”之旅中得到德赛雷卡男爵念念不忘的,与疑似巴尔契卡家族末裔的男人有关的情报。对肖恩来说确实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令人喜忧交加的事情。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终亡会的黑暗信徒们的确非常看重这个没落的贵族家族,以至于冒着可能暴露灾难之翼的残魂还苟存于世的风险,使用红龙的血咒几乎湮灭了整个家系的成员—不过最终还是百密一疏,不仅有幸运儿从他们的天罗地网中得以逃脱,连追捕计划本身都因数十年前一位死者的遗言而泄露了出去—哪怕对于这些娴熟的阴谋编织者来说,恐怕也是出乎预料之外的结果吧。
但这毕竟是终亡会不惜动用手中所剩无几的黑暗圣物,也要保守住的秘密—要知道,这些邪教徒虽然缺乏人类的理性,但毕竟和彻头彻尾的傻瓜相差甚远。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的目标一旦达成,恐怕会有无法形容的恐怖灾难,再次降临到这刚刚恢复元气不过数十年的土地上。
“至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证这残酷的事实。”守墓人巴金斯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着毫无意义的,自我安慰的话语,但他而显得有些憔悴的神色却是做不了假的,曾经拥有过一个在意亲人的温柔叔父,也算是这个孤寂的大个子回忆中少数值得慰藉的部分。不过最终还是在信纸上记录的无情而冰冷的字迹化为了乌有。
“不必在意我,奥术师先生,巴金斯自出生以来三十四年的生活都是在这一百多米见方的土地上度过的,我早就习惯了孤寂度日,所以少了几分惦念也算不了什么。”守墓人将手中的信纸,和装有残存的用于“祈求仪式”的魔法材料的水晶盒子一股脑地塞进肖恩手中,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尼古拉斯家族与终亡会有染的事实会通过我交给深受国王信赖的情报军官,隶属王室的突击风船和皇家狮鹫小队会包围他们位于典雅大道的庄园”肖恩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对方,只好干巴巴地讲述着亚恩海姆王室自开拓时代以来,对沾染邪教组织的贵族家族的处理程序“但至少你的叔父能在皇家侍卫队的“保护”下,脱离他居心叵测的侄子西恩男爵的掌控—如果奥威斯顿伯爵的确能保证他仅存的继承人,没有和终亡会再次发生任何沾染的话。”
鼓起单人风船洁白的,但比一张双人床的床单大不了多少的风帆,肖恩离开了怅然若失,如一柱纪念碑般呆立在墓园“神圣白杨”前的守门人,他决定转换一下心情,乘坐装有魔力暖炉的马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在折断的水晶巨柱上开凿的行道,一边品尝据说别有特色的,四十银币一张的车票自带的饮食以及以鸟儿在高空中一般的视角,可以看到的中城区别致的景观—肖恩一边小心的检查着这艘单人风船上的设施是否被动了手脚,一边想到—他还记得老伯爵提及的,关于小心风船的话,即便是他,也没有卷入一场风船失控的事故,并成为悲惨的受害者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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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故乡的村庄的话,现在早就是一片漆黑了吧”透过窗户上被拉开的缝隙中透露出的,暗红色和白色交织的光芒,妮蕾不禁发出如此的感慨—哪怕是平民生活的中城区,其繁华是要节约每一点灯油和每一根柴火,畏惧冬日凛冽的寒风和凶猛野兽的农庄居民所不可想象的—伴随着来自周围街区柔和光芒弥漫开来的,还有涂抹了香料的烤肉在滋滋声中,散发出脂肪转变成金黄色时的诱人味道,妆点着北地之冠冕的居民们幸福的夜间时光。
相比装饰奢华,由结实的大块青色砖石砌就的,作为酒吧使用的一层,木制的二层建筑要简陋的多,这似乎是由于后者是后来临时加盖的建筑的缘故。但即便如此,厚实的松木板与粗大的横梁和立柱所构成的房间也比近卫骑士女士模糊的童年回忆中五口之家蜗居的房屋要来的更加宽敞而结实—别的且不论,光是这魔力驱动的暖炉和覆盖在墙壁上的已经褪色的墙纸,就是那个因母亲卧病在床与孩子众多而拮据不已的小家所无法想象的奢侈品。
据说整座都市也被奥术师的魔法塔驱动的“广域恒温法阵”所笼罩着,让这座城市的居民能不受冬之月凛冽寒风的困扰,在这种本能冻掉手指和脚趾的寒冷夜晚尽情的享受与烤肉和麦酒相伴的闲适时光—当然,我们缺乏见识的乡下姑娘妮蕾女士,她关于这座城市的知识大多来着那个一旦得意忘形,就会喋喋不休的讲起许多晦涩难懂的话的男人—他也是一位“奥术师”—在来到这座繁华的都市,见证这一切在奥术力量铸造的,近乎光怪陆离的奇观后,这个称呼就平添了许多神秘和令人敬畏的意味。
不过目前来说,肖恩还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禁止我们的骑士小姐外出的“敌人”—尽管对方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但对于一个精力充沛的,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而言,孤独和无聊的确令她沮丧不已。更何况,—单是想到对方可以乘坐只在酒馆里听说过的一等风帆战舰“层云”,前往建立在巨型水晶柱上的庄园和宫殿,而自己只能在一栋二层小楼中,数着天花板上的缝隙和水渍。妮蕾就觉有一种莫名的酸意袭上心头。
当然,她并非是独自一人被困在这里,问题在于,这座酒馆的主人,据说很受国王陛下器重的情报军官是一个相当无趣的男人—对方要么不住的咳嗽,让那过于瘦弱的身躯如寒风中孤零零的枝桠般剧烈地颤抖,要么就是披着熊皮大衣,把整张苍白的脸埋进公文和大部分书籍之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专注神情—“不要打扰一位专心致志的学者”,这大概是妮蕾从肖恩那里学到的,少数她可以应用于实际生活中的知识吧。
至于她心心念念的奈尔小姐—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感受到烦恼不已的根源—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挂在窗棂上,远远地眺望着外边的风光,有时向着外边的阳光伸出手去,宛若一个没见过这个世界,而对一切都感到兴高采烈的孩子一般。如果不是她偶尔还会用或温柔或无奈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妮蕾几乎以为自己被骗了,那具似曾相识的,玲珑而呈半透明的躯体中,承载的或许是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到底什么时候,她能恢复自己原本的记忆和语言能力?”每当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达到顶点时,妮蕾就会不自主的,控制不住想要询问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愿望,但每次获得的,只有失望和更多的困惑—“概无前例的,由奥术能量构成的灵体,具备信息化生命的一些特征”那个博学的男人也如卡了壳一般,只会重复这些让人费解的“技术用语”—按照他的说法,信息化意味着只有当自己认知到“自我”时,记忆与其他的东西才会恢复如初—“对于她来说,这一切不在是记录和传递在器官中的生物电信号,而是构成她本身的‘要素’”—这意味着要花费漫长到难以估量的时间—“自己没有责备拯救者的资格”的话语如钟声般回荡着,但焦急与无能为力的心情,还是让妮蕾感觉心脏如被揪紧了般的难受。
但今天注定会是个不同的日子,仿佛正如那个男人所说“正是因为不可预测,奇迹才会被人们呼唤着。”—妮蕾同样不喜欢这些和书本上的名人名言一般的句子,但在此刻,她只能感叹这句话用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恰到好处。
奈尔现在正紧贴在她的身上—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心心念念的女性,以至于那些盔甲之下半透明的肌肤,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妮蕾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尽管不再温热,但仍然她感觉自己睡衣之外裸露的部分像是火烧一般灼热,她勉强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对熟悉的棕色眸子—两人下巴抵着下巴,身体的曲线紧紧相贴,熟悉的双目中闪烁着不熟悉的光芒—宛若银白色的漩涡,又璀璨如天边的星辰。
毫无疑问,我们的近卫骑士小姐很想好好体味这让自己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的美好时光—但非常遗憾的是,面前的躯体突然闪烁起夺目的白光—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