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再次聚焦于这片土地上时,已然是数百年后一个本应平淡无奇的晚上—它不是任何纪念庆典或名人的诞生日,对于国王或者阴沟里的乞丐都没有在它黑暗的怀抱中,迎接又一轮将脚面烘的暖洋洋的太阳之外的意义—直到爆炸,刺耳的尖叫和建筑物倒塌的轰鸣撕碎了这片大都市中难得一见的静谧时光—我很想告诉各位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任何我所了解的任何途径—无论是帝国的监视者协会,高等精灵的蓝尾鸠,甚至白银之眼的卷宗学者的知识议会都保持了诡异无比的一致沉默。
我们只能从那些侥幸存活,但已然精神失常的平民口中得到不知可靠与否的只言片语—死人爬出墓地,挥舞着作为陪葬品的武器,巨大的火光和暴鸣,最终将一切吞噬的,灼烧大地的白色光芒—整个下城区和大半个中城区化为了残骸,废墟与烧尽的白地,尽管王室及时开放了上城区的入口以进行紧急避难,但空前的混乱已然不可避免,无数王室珍藏的瑰宝和宝贵的历史文献丢失或付之一炬—这是一场空前的浩劫—除了奥洛斯科,富裕而丰饶的南方平原上的城镇和农庄也似乎无法从类似的灾害中幸免于难。
而为我提供情报的那位先生的结局也诡异而凄惨—据说那个可怜虫哀嚎着,全身长出蓝色的结晶,在医馆冰冷的地板上度过了最后几十天痛苦而充满折磨的临终时光—他的死,与早就在这片土地上绝迹的晶化症的症状十分相似,但当时的我沉浸于高精灵们随时可能发起数十年前绿森伯爵领之败的报复性战争的可怕预感—事实上,它奇迹般的并没有发生—匆匆的告别了这片土地。
据我的朋友,资深游侠“红斗篷”塔兹米所说,马西姆公爵主持了之后一系列的重建工作,但那时的我已经被几处旧剑伤和肺病所困扰不良于行,这座两度被鲜血的浪潮所浸染的“北地之冠冕”,变成了我以亲眼所见来描述的最后一个城市。
——节选自约尔迪·费隆著《亚恩海姆城市风俗与历史》—“以血浇注的璀璨冠冕”,第四部分也即最后一部分。
“玫瑰历143年,苍之月15日下午,在下城区的普罗尼斯杂货店发生一起大型恶性犯罪事件—店主一家六人死于非命,现场血腥异常—死者皆被肢解,墙壁和地面上刻满意义不明的诡异符号,现场搜查官辨认出其为古通用语字母绘制的魔法符号,将此时列为可能与终亡会相关的一级警戒事件—”
“后经皇家治安所第七中队125名搜查官的全力搜查,最终查明,此事乃是该店主的侄子被一本未知来源的古书中的欲念恶灵附体后,为了夺取对方家产,勾结四名黑街中的亡命徒制造的案件—据维尔福特审讯官的叙述,此人并不具备黑魔法能力,仅仅是在被操纵时,将书中记录的符号胡乱的刻在墙上。最终没有找到此事与邪教有关的直接证据,五名当事人皆被处以绞刑,古书由执行部门“雾鸦”焚毁处置—“暗鸦”少尉特别执行官摩·里泽,整理于同年黯星之月12日”—“
”这就是这本卷宗中,最后一次与终亡会有关的记录,”妮蕾合上她手中纸张已经开始发黄变脆的卷宗文本,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舒展着酸痛的脖子,将脑袋偏向一边烛火旁肖恩的方向“对了,这里面提到的,欲念恶灵还有玫瑰历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暗秩序时代的耐比斯学派擅长操纵的一种,诞生与原初之暗的残渣中的一种罕见的恶灵,能够在人意志较为薄弱之时趁虚而入,使得人心中的黑暗面膨胀开来,进而将也许仅仅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可怕想法付诸行动”肖恩失望的摇了摇头,合上了手中记录外来劳动者与行商们与終亡会有所牵连的犯罪记录的卷宗“手法比较高超的黑暗法术的使用者的话,还能将其封印在一些不起眼的物件中,从而制造不留痕迹的谋杀现场—至于玫瑰历,这是曾经流行于王都贵族中保守派的一种纪年方式,但在青之战争的年代就已经被主流社会的贵族们废弃不用—看来这位执行官先生,来自一个相当古老且顽固不化的家族来着。”
“哦,原来如此—”脱下军服与轻铠甲片覆盖的手套与长靴,穿着一身蓝色上衣与黑色裤子搭配而成的宽松便服的妮蕾女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带着有些焦躁眼神,望了望只有启明星孤独闪耀着的漆黑夜空“所以说,我们整整花了两天一夜的成果—关于终亡会下一步行动的线索呢?”
“很遗憾,就像这篇报告中所说的,大部分记录都是些故弄玄虚的疑似事件,我并没有找到什么直接的证据—”肖恩并没有在意对方脸上惊讶与恼怒交加的表情,继续翻开了手中沉重的卷宗“优秀的学者,要习惯于徒劳无功—不过我们也并非全无收获—”肖恩把厚厚的卷宗翻开到了中间部分的位置,指着上面似乎被水泡过而蜷起的书页上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文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那个阴郁的家伙可能在整理这部分卷宗的时候喝多了酒,在上面呕吐后又匆忙又笨拙的清洗过”妮蕾翻了一个白眼—即便王都不是她熟悉的主场,但丝毫不损她恶语相向的功力“莫非我们能从可能残留的酸臭味道和水渍里,找到什么精心隐藏的秘密不成,法师大人?”
“仔细看看其他的卷宗文本,尤其注意看书页下方的编码—从玫瑰历135年冬之月,到137年初之月的记录”肖恩没有理会对方冷言冷语的讽刺—或者说,他进入了某种因得到了久违的进展,而喜悦和得意交织在一起的状态。
妮蕾半信半疑的打开某本绘有华丽十字架标识的记录本—这是记录从中城区林森大街到帕米尔大街状况的卷宗,从135年到137年初的记录似乎被某种黄色的香甜气味浸染,就像是有人把把果子甜酒泼到了上面一般。
“这,这是凑巧吧?”我们的前近卫骑士小姐仍然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翻开了绘有烫金交叉剑盾标识的,由鞣制好的黑色牛皮包裹的,记录着上城区王后大街到缇洛斯大道情况的书卷—不过类似的“疏忽大意”并没有因为它负担这记录上城区贵族老爷们的职责而对其网开一面—从135年初之后的记录又好几页都被烧出几个大洞,仿佛有一位笨手笨脚的佣人,把烛台推倒在了上面一般—惊讶的张大嘴巴的妮蕾小姐又手忙脚乱的翻看了其他的卷宗,但无论是类似猫狗般小动物的爪痕,还是直接被干脆的撕去,肖恩所提及部分的记录都破损或者污染到近乎不可辩识的地步—这让她不禁羞红了脸颊,事到如今,谁如果再相信这是个巧合,谁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头脑简单的笨蛋—
“这也太拙劣了?那个情报官觉得我们是,呃,乡下来的泥腿子?”妮蕾愤怒的几乎尖叫出声,但很快意识到不妥的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位男爵大人一定有问题”这次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低沉的毫无必要—早就有所预料的肖恩早就布置好了能够屏蔽声音和其他窥视的法术结界。
“的确是拙劣过头了—要么这个情报军官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囊饭袋,或是终亡会在绑走他后,留下的拙劣不堪的“替身”—那些追求着疯狂知识的黑暗学派中,有很多精通血肉雕塑“艺术”的大师—”肖恩面无表情的讲述着某种恐怖的可能性。
“要么就是他打算隐秘的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隔着薄薄的楼板,肖恩可以通过敏锐的,经过奥术强化的听觉感受到俩个男人的毫无顾忌的呼噜“他关于他的长官和过去的无关的废话,也可能是某种提示—总之,既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意味着这些终亡会的渣滓,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那我们也应当小心而谨慎的,暂时静观其变才是—”
—过于靠后但有必要的分割线—
狭窄但漫无尽头的黑暗中,传出阵阵令人心惊胆颤的凄惨呻吟。
这里是黑街里司空见惯的地下牢房—谈到见不得光的买卖,就少不了难以想象的暴利和理所当然的,对于“失败者”和“背叛者”的惩罚—除了死亡,便是恐怖的酷刑和长久的非法囚禁。
但这处地下监牢却十分特别—浓密的黑色雾气环绕着单独一间的牢房,周围看不到任何狱卒,或听到他们的脚步或锁链晃动的声音—栅栏中只有一个消瘦无比的男人,没有戴着任何枷锁的他半跪在恶臭的水中,身上遍布着伤口和蛆虫,只有微弱起伏着的胸口证明着他不是一具被遗弃的尸体—被血和污泥浸透了的短发下,是一对空洞的眼睛,和消瘦无比,但不知为何有些眼熟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