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者未必璀璨闪耀,求暗者未必堕落沉沦—被衔尾蛇缠住了脚步,丧失本念之人,必将走向与自己所信奉之理绝不相悖的毁灭—
—选自赫拉多·埃尔南德所著《刚泽尔通史》—“黑暗秩序的终结”卷引言部分。
“所以说,你仅仅是在街上晃了一圈,就抓到了信仰終亡会的,可疑的跟踪者?”毫无疑问,妮蕾小姐的状况已经大有好转,至少坐起身来与某人斗嘴已经不是多么费力的事情“如果抓捕那些神出鬼没的,蟑螂一般的渣滓这么简单的话,我恐怕早就凑够足够晋升为士官的功劳—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着或许因为过于激动大幅度的挥舞着左手,忘记了右手还挂着绷带而失去平衡,栽倒在虽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铺了数层厚实的棉垫的床铺上的妮蕾小姐,肖恩的脸上泛起了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快的浅笑“很高兴你还记得自己身为军士的身份,看来那蓝色的大块头没有敲坏你的脑袋—”灵巧而不失优雅的一侧身,肖恩躲过了扔过来的枕头,望着似乎因为碰到伤口,一脸失去血色后的苍白的,捂着自己左胁的女性“同样不要忘记自己还是伤员这一点—除非你对一天三份的,凯莉·金女士诊所的特制大碗汤药有着特别的爱好—”
“饶了我吧”似乎是不多的体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妮蕾放弃了挣扎起来的想法,凌乱的,没有梳理起来的棕色及肩发散乱的铺在逐渐再次泛起红色的脸庞四周的被褥上“这简直比泡过马粪的水还要令人作呕—”魔鬼根,白眼菇和魔杉的嫩芽尽管都是专门治疗外伤的,昂贵的魔法植物,但凑到一起,就会产生足以摧毁味蕾的可怕化学反应—肖恩并没有追问关于泡过马粪的水的事情的打算—野外得行军中,多的是类似的艰难情况,倒是似乎意识到汤药不菲的价格和带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自己前往军营这一要求的强人所难,妮蕾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了因羞愧而微微发红的脸蛋“所以说,这家伙到底该怎么办?”穿着白色棉短袜,有着纤细脚踝的,结实而不失柔和的曲线的小腿从被褥下伸出,用大拇趾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摆在一旁的黑漆漆的东西—看来,我们的前近卫骑士小姐转移话题的技巧仍然有着进步的余地—
“如果你说的是这只臭虫的话,那可大不必在意”肖恩毫不客气的用右手食指的关节的敲打了边上一人高的坛子,发出一声打在石头般上闷响和一声苦痛的闷哼,—这漆黑的大块头大概曾经是装腌菜的家伙,直到味道实在酸臭到影响风味才被丢弃到某个角落,直到花了被一小把铜币的价格被肖恩从店老板那里买下—不过,此时在坛中散发着汤药渣和盐巴混合的某种独特味道的,却是某个以倒栽葱的姿势被捆扎的结结实实的瘦小男子—由于不断发出某些不堪入耳的嚎叫,而厕所和里面的木制马桶都没有多余,实在腾不出身来—反正这缸里的味道足够劲爆—从上面隐约可见的,对方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可见一斑—肖恩从不指望自己在刑讯方面的天分,能从这些在黑暗秩序崩溃殆尽的数千年后,仍然狂热到甘为死士的家伙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将今天份的药渣倒入坛中作为对方即使被封住嘴巴,也隐约可以听见的,污言秽语的回应—这些药物除了味道外,都是有益于人体健康的部分,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类足够强壮,丝毫不用担心这么放上一两天就会死于脑部血管破裂的可能“等你可以下床走路时,才有他派上用场的机会—据你所说,现任的铁鸦将军是一位五十出头的老人—探望年长者,总归要带一些礼物才和乎礼貌才是—”
妮蕾终于勉强支撑起身体,望着那强壮的背影单手拖着黑色的坛子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似乎是转向了某个闲置的杂物间的方向,似乎理解了对方除了价格便宜以及不引人注目外,选择这家旅店的理由—只要付出足够的钱币,那个秃头的矮个子老板,长着一对象征着他微弱的半身人血脉的招风耳的家伙在装聋作哑方面似乎有着某种别致的天赋—身旁半透明的,奈尔队长仍然在四处张望,不再需要睡眠的她,将几乎一半的时间花费在呆呆的望着角落有些发黑得地板—她有时会亲近的依偎在自己身边,但不再会呼喊自己的名字—到底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还是依赖残留在体内的,名为奈尔的女骑士长残留的本能反应—每当此刻,那个似乎一直都在笑着的家伙就会扭过头去,甚至干脆以“属于女士们的独处时间”之类的借口离开—她清楚这不应该责怪任何人,熟悉的面孔即使变为半透明蓝色的模糊影子,也比成为大理石上一个冰冷的名字要好的太多—只穿着白色短裤而露出的,曲线优美而矫健的双腿夹紧了被子—抑制不住的,是无处发泄的情感,以及某种酸楚难言的心情—
—属于橘势不妙的分界线。。。大概—
烈酒,肌肉与拳头,暴躁仿佛如劣质魔法玩意的脾气—这似乎是构成一位真正的北国男儿的必不可少的三要素,不过对于年近六旬的范-海格而言,第一条已经因为考虑伴随着年龄增长每况愈下的健康而不得不严格限制每周只能摄入一瓶的份量,而第三条,似乎也在名为人情世故的砂轮中,逐渐打磨的圆滑—但每一位见过这位铁鸦骑士团第三十七任团长的人,都会对这位硬汉印象深刻并肃然起敬—金松柏权杖勋章获得者,还有三枚剑盾勋章挂在胸前,笔挺的黑色将军服,掩盖着大小63次战役中身先士卒留下的累累伤疤—但此刻,即使现在也能挥舞单刃战斧,让对方的脑袋连同头盔干净利索的飞向天空的,骨节粗大的右手,却握着一支金色的钢笔微微颤抖,仿佛自己已经是一位不中用的,连文书工作都无法完成的老人,或那绘有凯撒一世加冕场景的金色纹路的笔,似乎在此刻重若千钧—书写提交给首都的报告,是这座城镇名义与实际上的最好指挥官理应履行的义务,但从未让他感到如此的艰难—且不谈这场来如秋风,逝若春雪的灾难,造成了多少破坏和损失,单是在每年这个季节例行的侦查任务,以及为了调查一些被之后的现实验证了的,但当时只是些令人不安的传闻,所派出的部队失踪的数量,就足以让他心神不宁—在这份理应荣归故里,过上受人尊敬而富裕的退休生活的年纪,还坚持在这苦寒的边疆,承担沉重的责任,让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腰腿,在盔甲和武器的重量下发出悲鸣的理由,出了好胜心和对国家炽烈的热情外,似乎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总共五支骑士小队,200多名被他视为铁鸦未来的年轻人—尽管在混乱中,伤亡的戍卫部队和民兵已经超出了这个数字—临时构建的第三特别小队五天前的通讯,是这些斥候骑士们最后的消息—如果不是另一个意料之外的麻烦,自己也不会被迫召集并派遣所有的施法者,以致没有配备哪怕一名法师顾问—抓了抓花白的头发,把有着金色镶边的,与王家通讯专用的信纸推到一边—将钢笔蘸满了了墨汁,便签上留下粗豪不拘小节的字迹—属于老兵的,刚毅而不计后果的表情,再次绽放在那那皱纹刚刚爬上额头的,宽阔而饱经风霜的脸上—
边境小镇的街道上,肖恩再次不得不停下前往酒馆的脚步—一个穿着颜色鲜艳的高领紧身衣和带有花边的裤子的,戴着大的夸张的草帽,抱着一把七弦琴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四海为家的流浪的吟游诗人马丁·肖尔斯,能否请您驻足片刻,听我演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