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生当作人杰(2 / 2)孤鸿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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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神雨一剑被阻,剑势却丝毫不停,反而更快,一剑快过一剑,剑势一招强过一招,剑法只攻不守,仿佛山呼海啸、暴雨惊雷………

“当当当当……”

双剑碰撞交错之声,密如暴雨倾盆,一青一灰两道人影在长堤上空翻腾纠缠,快的分不清你我。不多时,细雨纷纷的空中突然迸发出一团妖异的火焰,比晚霞还要美丽,还要鲜艳,因为杜隐的剑是火热的剑,就仿佛一根烧红的烙铁,烧的周围热气腾腾,落下细雨全部被蒸发。

两人又拆了不过十来招,杜隐的剑势就完全被司神雨压制,疲于应付,突然海风乍起,飘飞的油纸伞瞬间被卷起向海中落去,司神雨猛地扫出一剑,剑势如泰山压顶,杜隐身形巨震,轰然向长堤砸落而去,愣是在长堤上滑了五六丈远,才站稳脚。抬头一看,司神雨已抢先一步将油纸伞抄在手中,撑着它缓步走来,剑已入鞘!

杜隐一把将妖火剑扔给赶车的男子,对司神雨抱拳赞道:“司姑娘的山海剑经果然精妙绝伦,在下自愧不如!”

司神雨冷笑道:“周元弼派你来,不就是因为你的妖火剑与我相克吗?何必自谦,不过今日我确实胜你一筹!”过了几息,司神雨面色渐缓,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杜隐道:“都在铜牢,姑娘可以随时提审,随时问斩!”

司神雨再问:“周元弼,他要我做什么?”

杜隐却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无所求,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从此世间再无冤案!”

司神雨冷冷一笑,“虚伪!”

杜隐也笑道:“姑娘说的是,周大人也说,若我如此讲,姑娘一定骂他虚伪,其实周大人的原话是想请姑娘出任巡天宗正,巡礼各州各郡府,帮他铲除异己,招揽心腹,以待时变!”

司神雨向来喜欢直来直往,再问:“我能得到什么?你该知道,我此番从断南蛮海归来,便是他不出手,我也能手刃贼人,或许还更加快意!”

杜隐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姑娘的剑法,报仇不过探郎取物。周大人说,司姑娘乃忠义之后、当世人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高官厚禄,在姑娘眼中,想必都不过粪土,但是皇宫内藏有一剑谱孤本,若是姑娘应允,这孤本便是姑娘的!”

司神雨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问道:“什么剑谱?”

杜隐说道:“十……绝……剑!”

听了此话,司神雨震惊许久,这才说道:“世人梦寐以求,不知多少高手趁夜探入通古剑门,都未能如愿,原来那剑谱孤本竟然真的在皇宫大内!”想了想又道:“这等剑谱,便是那昏君也会视若珍宝吧,周元弼他确定能拿得出来?”

杜隐笑道:“当今天下,外有萧山景窥伺已久,内有李长陵拥兵待变,大小势力更是多如牛毛,若陛下和周大人还要互相猜忌,只怕亡国不远!所以,陛下与周大人心心相惜,早有默契,周大人的剑便是陛下的剑,因此姑娘不用担心!”

司神雨冷笑道:“世人皆知,昏君不过借周元弼之手制衡李长陵而已,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默契?”

杜隐笑道:“制衡是真,心心相惜亦是真!”

说着他向身后男子挥了挥手,那男子便递上来一方木盒,杜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司神雨,问道:“巡天宗正虽然只是正四品,官位不高,但是既然代陛下巡天,自然身怀特权,便是普通州郡太守刺史见了,也只有巴结奉承的份儿,若无外事,身在长安,还可进枢密院议事;不知司姑娘,可愿接这宗正大印!”

司神雨咯咯一笑,道:“如今我两手不空,哪有余地接印,劳烦先生先收着,回长安再说!”说罢,踏步已跳进了马车,杜隐微微一笑,也跟了进去,吩咐道:“叶放,启程回京!”

……

幽州,蓟城,本是一座小城,因李易见此处是两山夹平原,又有洛水环绕三面,易守难攻,故而将幽州军的大营迁至此处,数十万大军吃穿用度,加上几十年经营,如今的蓟城已然是一座雄关巨城。李易的长陵公府就在蓟城中央,周围驻扎了六万银甲军,猛将如林,高手如云!

府内,无数的殿宇,层层叠叠,峥嵘宣峻;最中央,一处高大巍峨的暗红色巨殿里,有一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拄着一根青木云纹拐杖,一瘸一拐地穿过回廊,慢慢走进大殿,此时殿里已经站着两个中年男子,虽然二人在外面都是呼风唤雨一般的人物,但是在这这座大殿里,依旧毕恭毕敬。李易看了看二人,轻笑道:“怎么?二位先生同时出手,居然无功而返?”

两人相视一眼,都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偏左的男子说道:“回禀主公,我二人奉命前往断南蛮海招纳司神雨,可是她却冥顽不灵,对主公几多言语冒犯,我二人随即出手。”

李易也不怪罪,只笑道:“侯门出身,含冤受屈,没想到司神雨还是这般迂腐不化,不过看样子,两位以二对一,竟然没有占到便宜?”

那人又道:“本来我与凌寂已经占据上峰,没想到渡明渊的掌门叶郎雪突然出现,将战局搅乱,这几年叶郎雪在江湖中的声望日胜一日,我二人思量没必要无故多树仇敌,便没有再纠缠,任他俩自去了!”

“叶郎雪?”李易念了一遍,仿佛哪里听过一般,沉吟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莫非是当年镇南大将军叶相南的独子吧?”

客行南答道:“正是当年叶大将军的儿子!”

李易突然笑道:“原来是他,若说起来,当年我和他父亲还有几分交情,想当年陈煜被猛虎所惊,坠下深谷,几乎吓死,回宫之后便将随军统领佘闻泰革职,连夜将叶相南从汉中调回长安,做了禁军统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猛将啊!后来皇后不幸殡天,我受各大士族排挤,被迫离开长安时,只有两人去渭水渡口送我,一个是老丞相宋遗,另一个就是他父亲叶相南,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老丞相辞官归隐,飘渺无踪,叶将军在函谷碑林被贼人刺杀,死于东风亭!”

这时凌寂接下话来,说道:“不错,当时微臣就在长安,听说叶将军在函谷碑林遭遇暗杀,当时一直强撑了一口气,本以为至少可以撑到返回长安,可是没想到,车队刚刚到安定门外十里,就在东风亭,叶大将军的伤势突然加重,不治归天!陛下知道后,亲自出城迎回了遗体,举国吊丧,长安城禁乐三日!”

“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易说道,“有机会,我倒想见见他!”

凌寂与客行南对视一眼,均点头同意,客行南说道:“主公英明,虽无实证,但据说叶将军是死在扶幽宫的手上,主公确实应该与他一见,一来本身叶郎雪在武林中威望不低,未来可作为一支有力外援,即便不能成外援,也不可与之为敌;再者,虽然叶大将军死去多年,但是当年他拔擢的将领,如今许多都已经身居要职,比如杀神军左军统领冷仑,参军副将葛百弋、穆赤等等,那一批的将领都是过命的交情,最重情义,这些人多少都对叶家欠了一份人情债,既然叶将军已死,这份人情自然就落在了叶郎雪身上,所以叶郎雪又绝不仅仅是江湖人那么简单!”

李易拄着拐杖走进几步,看着客行南赞赏道:“先生不仅剑法绝伦,见识亦是如此不凡,就请先生不要推辞了,蓟城城主之位非先生莫属!”

这已经是李易第三次请他出任蓟城城主之位,客行南深知,在江湖便是自由身,来去随心,一旦出任官职,在如今的乱局之中,便是跟定了李长陵,若胜了,自然出将入相名垂千古,但若是败了,便是抄家灭族,遗臭万年!

他本欲再辞,但凌寂从旁使了个眼色,示意事不过三。斟酌片刻,客行南点点头,李长陵大笑两声道:“先生无需忧虑,若有遭一日,天不助我李易,先生可随凌将军一起再入江湖,以两位的修为,自保不难。”

两人对视一眼,都单膝跪地,说道:“我二人既跟了主公,自然生死相随,此生无悔!”

李易扔掉拐杖将二人扶起,笑道:“哈哈,老天虽断了我李易一条腿,却让我得了二位左膀右臂,此生何虑之有,何事不成?”

凌寂想了想问道:“因为那个传闻,如今许多高手正往八十里桃源而去,不知主公如何安排,是否需要我二人去一趟桃源?”

李易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一来有剑圣主持大局,其他高手便是去了,所能作为的也不多,即便不畏生死,能有所为,也不该是我们做螳螂,让萧山景坐上观虎斗!再者,要杀人也未必用剑,我已经让厉南宫准备了一份名单,请先生代我走一趟,去柳城带几个人回来!”

……

耳边已没了喧嚣和求救、喊冤声,眼前只有走不完的长廊,下不完的阶梯,转不完的弯。

司神雨踏着漆黑的长靴,走在同样幽暗潮湿的通道里,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了油纸伞,左手提了一盏火红的灯笼,右手托着一块牌位……这里是大内铜牢,关的都是曾经位高权重却又永不可恕之辈,又转过几个弯,下了几个石阶,这才看见那间“亥”字号的牢房。

“老爷,好像有人来了!”

听见脚步声,牢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司神雨走进一看,阴暗潮湿的牢里有五六个人挤在墙角,面黄肌瘦,满脸污秽,身子冻的直哆嗦,都是妇孺,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长须男子身着囚服坐在石床上,挺胸拔背,双眼紧闭,拖着沙哑的嗓子道:“薛大人,今日又有什么新的刑法,想让老夫尝试啊?哼,如今陛下性情多变,说不准那一日就重新启用老夫,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司神雨将灯笼抵近牢门,看的更加清晰,只见那男子虽囚衣加身,衣衫上布满了鞭痕血迹,脸上威势却存,随即冷笑道:“朱大人还真是不死心,到了如此地步还想翻身,可小女子听说这铜牢内从未走出过活囚,何况是这‘亥’字号铜牢!”

这时那男子突然睁开双眼,看着司神雨,眉头紧皱,疑惑不解,问道:“姑娘是何人?”

司神雨道:“朱大人真是健忘,小女子司神雨,家父乃是前青州骊山侯,司青溯!”

听了这两个名字,那男子全身一颤,下床颤颤巍巍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司神雨秀美又熟悉的脸,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周元弼设陷害我,不是因为我上书弹劾,却是为了你,为了给司青溯报仇啊!”

司神雨抬腿一脚踢开牢门,将躲在墙角的妇孺吓的惊叫了起来,那男子顿时转头喝骂:“亏哭狼嚎些什么?往日荣华富贵、狐假虎威之时,你们怎么不嚎?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哭有何用?”

片刻后,直到哭声渐止,他又看着缓步走进来的司神雨,说道:“只是没想到,当年斩草未除根,给我朱云鼎惹来今日之祸,司家小女,你想杀便杀把,只求给老夫一个痛快!”

“痛快?”

司神雨左手猛地扫出,劲风瞬间将朱云鼎扫飞,狠狠地撞在石壁上,立时响起两声骨碎的声音,冷笑道:“当年你给昏君进谗言,说我父亲恃功自大,私募兵俑,我司家一门三十七口,除我之外,全部含冤受屈而死,你想要痛快?哼哼,做梦,我要将你的家人剥皮削肉,抽筋拔骨,凌迟而死;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在全长安游街示众!”

“噗……”朱云鼎身受重伤,气血攻心,抬头一看石床上已经多了一块漆黑的牌位,牌位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大周骊山侯司青溯之位!

司神雨怒喝一声:“贼子,给我父亲磕头谢罪!”

同时她右手一挥,几道剑气瞬间射出,射入角落的石壁,顷刻间碎石飞溅,将那几个妇孺吓得一阵惊叫求饶。

朱云鼎见状,挣扎片刻,果真跪下来磕头,脑袋撞在石板上咚咚作响,地上的鲜血被火红的灯笼映照着,更显惨烈。

足足磕了十几个头,朱云鼎突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妻儿,对着司神雨说道:“当年扶幽宫之乱后,陛下性情大变,多疑弑杀,不知多少人借此铲除异己,老夫是如此,你父亲还不是一样?哈哈哈……”

说罢,他突然狂笑几声,猛地向石壁撞去,顷刻间头骨碎裂,生机断绝,血又撒了一地!

“啊,老爷?”

“爹爹!”

牢里的妇孺顿时跪着爬到朱云鼎的尸体前,哭喊起来……

司神雨看了看朱云鼎的尸首,又看了看地上的鲜血,一把卷走灵位,就转身掠出了石牢!

铜牢一个转角处,早有官员守候,那官员全身玄衣,鹰眼高鼻,面容消瘦。见司神雨出来,忙躬身见礼,道:“司姑娘,敢问朱云鼎的家眷如何处理,是否……”他抬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司神雨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人死仇消,便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那官员垂头沉思,不知司神雨是否不好明言、话外有话;司神雨顿了顿,冷声吩咐道:“记住,不要违逆我说的话,还有,从今天开始,叫我大人!”

一语说罢,司神雨便快步走出了铜牢,牢门口的马车等候多时,司神雨扔掉灯笼,接过杜隐递过来的宗正大印,在手中掂了掂,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为何周元弼只封我四品宗正?”

杜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司神雨冷冷一笑,说道:“因为凡是官至三品,都需要皇帝在太和殿亲自封赏,加盖传国宝印,呵呵,陈煜不愿见我,你去告诉周元弼,就说我此生也不愿见陈煜!”

杜隐笑道:“姑娘聪慧过人,据在下所知,姑娘七八岁时候便是长安士族子弟中的领头,就连当年叶相南将军的独子叶郎雪,中书令李淮大人的义子李道秋,这些人幼年也都跟着姑娘屁股后面转悠,不知姑娘与那二位是否还有联系!”

“呵呵……”司神雨轻笑几声,摸了摸身前温顺的马匹,思绪如飞,说道:“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自从我被师傅救走去梵净斋练剑,就再没了联系。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什么当年的孩子王,若真要论,还是当年景公主家的公子赵拙,他才是真正的孩子王,不管士族子弟哪个打架惹事,都是他判定解开的,小时候就像个判官,不知道这些年如何了!”

杜隐神色微沉,远远的看着西北皇宫的方向,想了想答道:“当年琼妃产子,景公主返京探望,恰临扶幽宫之乱,景公主和许多宫娥嫔妃被火火烧死在了朝阳宫,驸马赵良人千里赶来认尸,但是几百具尸首早已化作焦炭,熔在一起,如何还认得?赵驸马悲痛至极,只能带回去几支熔烂的金钗,返回孤城,之后不过数年便郁郁寡欢而死,至于公子赵拙,倒是颇具父母遗风,因治理孤城有功,前些年被封为雅侯!”

司神雨听罢,面色也略显悲凉,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微阖双眸,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杜隐,以后不要试图探我的话,我与谁联系,无需你来操心,我虽然答应周元弼做了巡天宗正,但是我的山海剑还姓司,还有,告诉他,我去桃源了!”

说罢,司神雨一把扯断缰绳,便骑上方才那匹温顺的骏马,混入长安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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