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内宾客见他出手不凡,一顿差异,再不敢轻视,荀南子盯着他脏兮兮的脸看了片刻,突然惊呼道:“公良宸?他怎么会在这?”
“公良宸?”
“往生谷的疯人王公良宸?”
闻言,众人顿时面色惊变,都直愣愣的盯着那邋遢男子的脸,似乎在找寻一丝熟悉的地方。
邋遢男子见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立马怒骂起来:“看什么看,莫非你们也是来恭贺本王称帝的?哈哈哈……来来来,叫一声陛下,重重有赏!”
这时萧山景突然笑着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两步,竟然恭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先生对本王不满,何不直言相劝,做什么指桑骂槐,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是公良宸突然跳了起来,喝道:“萧老三,这可是你说的?想当年,我师傅往生谷谷主闻人羽,对你和你父亲都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一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派人拆了我往生谷的门面,赶走了数百弟子,是何道理?”
接着又指着偏西一方桌上的一个满头白发的富态老者,骂道:“如今那秋山郡的活王八竟然还派人要拔了我的碧玉山门,说要典卖了充当军饷,给你招募兵俑,出征中原!此事在秋山郡人尽皆知,我十洲海云边虽孤悬海外,疆土辽阔比不得中原,但普天之下,何人不羡慕海云边的百姓生活富庶、风景秀丽如画,你虽无大才,但既然承继了你老子的王位,就该体恤民情,守一片疆土,安一方百姓,如此人心不足,蜉蝣撼树,岂非让我海云边给你陪葬?”
萧山景并不回答,转头看着被他骂的那白发老者,此时那老人原本红润的脸早已吓得铁青,立马踉跄的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起来:“冤枉啊!大王不要听这疯子胡言乱语,他往生谷的弟子都是自己出走的,山门也都还在,老臣再昏庸无能,也治理秋山郡四十多年了,绝不会说出那样的浑话,请大王明鉴!”
这时公良宸又跳了起来,抓起一个酒碗就砸在了那老人的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他还骂道:“不要脸的老王八,你敢跟着去往生谷看看吗?”
那老者左手捂着头,见他一口一个老王八,再不能忍,立时抓起一片碎碗抵在喉尖,涕泪交加地说道:“大王明鉴啊,老夫为秋山郡操心劳力四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疯子辱我太甚,若大王不将他依法治罪,老臣立时死在大王面前!”
听了这话,公良宸立马笑着拍手叫好,道:“好好好,快撮进去,让大爷看看你的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萧山景大怒喝止:“混账,都给本王住嘴,一个是江湖名宿,一个是三朝老臣,如此发疯撒泼成何体统?”
话语刚落,百里长卿踏步跃出,立时与公良宸对了一掌,百里长卿只退了两步,而公良宸却直接被震倒,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站起来。
看了看腰间洒了一半的酒壶,登时怒目圆睁,又要攻上。哪知刚刚抬头忽见一条人影诡异地出现在眼前,双眼一滞,脏兮兮的脸有些发红就跪了下来,垂头不敢直视:“宫主!”
聂云煞看着跪在地上的公良宸,轻声说道:“回去吧。”
接着便偏头看向武疆王,萧山景深吸一口气看着恭恭谨谨跪在聂云煞身前的公良宸,说道:“闻人羽前辈对王府的贡献,本王永生不忘,你今日这些醉话,本王也不打算治罪。你回去吧,至于往生谷,闻人羽先生走的时候是什么样,一个月内,本王就会让它变回什么样,你可满意?”
公良宸沉思片刻,说道:“好,一个月之后,我再看结果,若你食言而肥,别怪我不客气!”说罢,站起来转身就走,萧山景转头对百里长卿吩咐道:“送客。”
“是”百里长卿点头应诺,踏步跟上将公良宸送出了王府。
这时萧山景笑着大步走出,弯腰俯身将秋山郡的郡守扶起来,说道:“堂堂三朝元老,何必跟这等疯汉计较,起来吧,本王还指望叔叔您再帮我治理秋山郡四十年呢!”
即有台阶,那老者再不敢以死相要挟,于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躬身作揖,道:“只要大王不嫌弃老臣年老昏庸,老臣死也要死在秋山郡郡守的案台上!”
“好!”萧山景含笑点头,又转向众人,说道:“本王刚说要像普通百姓家一般热闹,没想到这般热闹,继续吧,一场玩笑,不必扫了兴致。”
众人见武疆王亲自打圆场,谁敢不领情,立马赔笑着又热闹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便是出了门恐怕也无人敢提。
两人重新坐回,萧山景微微偏头,燕英略微躬身退入后堂,只游萱萱站在背后;聂云煞会意,也偏头看了看,西门浅雪躬身接过荀南子递上来的剑匣,也退了出去。
武疆王看着满堂宾客,又看了看自己发福的肚子,苦笑道:“前辈一身神功惊绝天地,足可名垂千古,可是本王今年已四十有余,只比前辈小三岁而已,有生之年却只能承继祖上光辉,自己碌碌无为,难有半点进展,为了安抚那昏君,甚至不得不将妹妹送入宫中,尝尽世间离别,实乃是本王心中一大憾事!也难怪公良宸那般轻视。”
荀南子心中略惊,原来武疆王果然不安于十洲海云边,已有征伐中原之心!
聂云煞笑道:“殿下自幼饱读诗书,当知剑分三种,本宫之剑虽强,然终究只能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乃庶人之剑,一旦命绝,无所用于国事,亦无所用于海云边。殿下口衔天宪,当持天子之剑,统领文武,善用刑威令法,以安海云边千万黎明百姓,此等丰功伟绩,便是不能名垂千古,亦能名垂海云边,足矣自傲!何必自降身份,跟一个醉汉计较?至于其它,只要殿下善用文武二法,我有手中寒刀,便无人可犯海云边,也无需做那样,大郡主想回就让她回来吧!”
萧山景听罢,不住含笑点头,心中微凉。
西门浅雪双手抱着剑匣,虽然越来越沉,却别无选择,因为今日整个武疆王府除了游萱萱手中的沉天小剑,再没有看到一个兵刃。
她在王府中穿梭,她在寻找先一步离去的燕英……
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女子的怒骂自远处传来:“都是你,害的长卿哥哥的伤口又裂开了,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这废物赶出去,此时你不去大殿保护父王,又在这里偷什么懒?”
周围的丫头仆人听见这一声怒骂,都面色微变,悄悄垂头远远地走开了。西门浅雪见状微微皱眉,寻声而去,穿过一个亭台,又过一座拱门,进入了一座精致的别院。
别院一间雅阁内,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女子正双手叉腰,怒目瞪着正在低头喝茶的燕英。
燕英慢慢放下茶杯,沉声道:“郡主,百里长卿受伤我已跟你解释过了,而你姑姑入宫也是王爷的决定,并非如传言般是我的主意,你若再胡搅蛮缠,请恕在下不能奉陪!”
说罢,站起身来正要离去,哪知那女子登时大怒,抬手就向脸上打去。燕英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脸上已有两分杀气,冷声喝道:“萧笙,我不是你郡府里的那些丫头奴才,你若再不知进退,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知轻重!”
说罢,大手猛的一握,萧笙立马疼的尖叫出声,跳着脚大喊起来:“呀,好痛啊,父王,这刽子手要杀我,快来救我!”
闻言,燕英快速收手,撂下一句:“不可理喻!”说罢,立马提起墙边的画天神枪,快速掠出房门。
萧笙冷哼一声,似乎还不解气又追了出去,却见燕英并未逃走,竟然直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你这废物怎么不跑了?是不是……”
话语未落,却见院内还有一人,偏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个相貌丑陋的女子,立时指着她骂道:“哪门的奴才,躲在这里偷听些什么,还不滚下去干活?”
西门浅雪并不理会,只是盯着站在前方的燕英,萧笙见她竟然仿若未闻,将自己视若无物,怒火更大,竟然从腰间掏出一柄七寸左右镶着七彩宝石的精致匕首,大步走开,骂道:“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竟敢不答话,看本郡主不割了你的舌头,喂这一池的乌龟!”
一语说罢,竟然果真抽出匕首向西门浅雪迎头刺来。西门浅雪看也不看,抬手一挥,顿时狂风大作,萧笙瞳孔猛缩“呀”的一声尖叫,就被劲风震飞直接撞在一座假山上,接着扑通一声落在了水池里的一块青石上,一动不动,竟然直接被撞晕了过去。
燕英双眉微皱,说道:“不愧是扶幽宫的人,姑娘好大的威风,不过我劝姑娘还是将她捞起来吧,武疆王膝下无子,独宠这小女儿,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西门浅雪突然笑道:“没想到一代昆仑奇才,名满江湖的燕英竟然怕这么个刁蛮的女子!”
听见这话,燕英脸色惊变,看着西门浅雪惊呼道:“你的声音?”随即仔细打量了女子片刻,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惊疑的问道:“师妹?”
西门浅雪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青色胎记越来越淡,容颜也跟着改变,不过片刻竟然变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竟然果真是江湖第一美人顾惜颜。
燕英看着这样诡异的变化,却惨然一笑说道:“没想到,竟让你看到我这般窝囊的狼狈样子,师妹,你是来杀我的吧?”
顾惜颜沉思片刻,说道:“从我随师傅去昆仑,自幼你待我最好,你不该为了那本虚无缥缈的魔功,虚情假意的接近我,不该叛门,更不该害死青华二老!”
燕英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虚无缥缈的魔功?师妹,别人不清楚,我却知道,你我相识三十年了,师兄双鬓白发渐生,也早已不复当年锐气;可是师妹你呢?这十几年,你的容颜丝毫未变,还是那般倾国倾城,还是那般年轻,谁能想到,你只比我小四岁而已?我想,长春宫的那本天下第一奇功就在你的手上吧,那本容颜永驻的《不老长春功》!”
顾惜颜摇了摇头,说道:“阴阳并存,此乃天道,要得到多大的结果,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看来你仍旧执迷不悟!”
闻言,燕英却更是轻蔑,声音都抬高了几分,说道:“什么是天道?师妹倾国倾城,一人独占天下三门奇功的两门,这便是天道?师妹,世人都会老去,而不管怎样的风云人物,练就怎样的绝世武功,一旦老去,手脚就会变慢,思维也会迟钝,这样的人在江湖中只会败得很惨、死的很快,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到那时候几十年功名都会毁于一旦!否则,傅霄寒怎敢挑战你的师傅昆仑三圣之一的元清丰,否则青华两位师兄,又怎会死在落名峡?因为他们都老了,再不复当年的模样!”
顾惜颜缓缓打开剑匣,抽出伊人轻锋,说道:“我还是叫你一声师兄,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你猜的不错,我来就是为了取你项上人头,青华两位师兄会在地下等你,你该知道,这是我们昆仑的规矩,叛门弑师之人,门人共诛之!”
说罢登时化作一条青色的残影,如一缕光华,向燕英冲去。
燕英面色陡变,画天神枪瞬间劈落,却立时就被撩起的长剑弹开,当的一声巨响,燕英顺势飞起,然而刚刚飞起不过三丈,仿佛一团青色的云彩瞬间飘来将他包裹,顿时如陷入泥潭,又被拖了下去。
天下没有青色的云彩,那是密不透风的剑气,燕英手中的画天神枪可谓难得的神兵利器,却在这密密麻的剑气中被劈砍出无数道细如蚕丝的剑痕,这样的快剑将他死死封住,哪也去不了,这剑法乃是君之之约,不能改变,也不能逃避,这剑法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燕英双手紧握横扫而出,接着立时左手双指并拢,飞速点出几指,一指天尊霸道绝伦,更何况是燕英使出来,立时如划过夜空的闪电将阁楼和假山射出一个个窟窿,顾惜颜却不以一指天尊或者两仪碎星掌回击,原本快如疾风的伊人轻锋陡然缓慢了下来,爆射而来的指力击在剑尖,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却突然被紧紧黏住,随着她轻慢的剑舞,如同水滴一般跳动,燕英见状立时惊呼道:“太清上剑?慧、戒、劫、上,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悟出了长春宫最上乘的剑法!”
这时只听院子外几道破风声响声,原来已经有三个隐在暗处的高手听见响动过来查看
。三人持剑挺近,速度极快,为首一人断喝道:“何方宵小,敢来王府撒野?!”
燕英见有人来援却不助手,反而一跺脚向院外闪去。顾惜颜却根本不管那三人,连忙飞身去追,同时单手便划出一剑,剑气如一圈清波挡开,那三人却登时感觉寒毛直立,忙提剑格挡。剑气瞬间荡开,穿胸而过,直划在院墙和假山,顿时长剑斩断,假山崩碎,院墙轰然坍塌。
顾惜颜面若冰霜,手中伊人轻锋重如千钧,在她手中却依旧如轻如鸿毛,忽然伊人轻锋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色的剑光似乎伴着女子轻声的呢喃冲天而起,燕英突然愣神,刹那间脊背冒出一身冷汗,立时挑开先一步射来的指力,又将画天神枪挡在胸前,希望挡住这一剑。剑气如流星划过,刹那既至,又瞬间消失,燕英双眼圆睁,画天神枪已断成两节,切口光滑似镜。昆仑一代奇才燕英,就此陨落……
武疆王府,门口的两个守卫看了看晃悠着匕首走出来的“萧笙”,都微微一颤,缩头后退了半步:“郡主可是要出门?”
“萧笙”背着剑匣,晃悠着匕首点点头,四处看了一圈,一剑砍断缰绳,纵身就骑上了一匹贺寿宾客的枣红色骏马,向城外飞奔而去……
“郡主小心啊?”
守门的护卫见状,只喊了一声,却不敢追不敢拦,连忙跑进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