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湖面上,李小二早已急不可耐,正要往上拉绳子,只听“嗖”的一声,湖面上忽然掠过一道蓝色的影子,他顿时吓得全身一颤,立马扯开嗓子壮胆:“谁?你是谁…小爷可不怕你,给我出来!”
“嗖”他话语刚落,又是一道怪声,湖面上立马多了一个蓝色的影子,抬头一看,湖中心三丈高的空中竟然飘着一道蓝色的人影,李小二虽出生微末,但是因为接触各色人等,也知道天下没有这等飘飘忽忽的轻功,立马想起西冥湖那些鬼怪传说,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哪还管得了白诺城:“妈呀,鬼呀!”说着,立马扔掉绳子,一溜烟跑了。
李小二刚走,那飘忽的人影便真的飘了下来,双脚轻轻点在湖上,竟然是个身材修长、容颜俊秀的美男子,看其容貌不过双十年华,只见他缓缓褪去蓝色衣衫,内里原来还穿了件月白长袍,接着手中内劲一震,蓝色长衫顿时化作万千花朵般的碎片落在湖面,看着洞口那蜿蜒的麻绳,他叹了一口气:“真是烦不甚烦!”
“不是我,不是我!”
白诺城大叫一声,睁开双眼原来自己已到湖底,双脚陷在泥中,原本手中抱着的石头也落了下去,此时全身僵硬,动弹半步都仿佛万千金针刺骨,痛不欲生。
便在此时,他竟然还不忘冬骨鱼,然而四周望去,一条活物都没有,不由得怀疑是否被那李小二匡了,正当此时,脚下一条活物钻过,一阵滑溜,本以为是泥鳅,片刻便反应过来,定是冬骨鱼!
白诺城不禁大喜,好似胸中燃起一团烈火,也顾不得全身刺骨的寒意,立马弯腰在泥土中挖了起来“难怪这般难捕,原来都在钻进了了泥土!”
出身低微的小子,哪个不是掏鸟的行家、摸鱼的高手,只片刻便被他抓出一条滑溜溜胖乎乎的黑色怪鱼,不经细看,一拳头敲了个半死,立马塞进衣服里。正要游回去,却见一柄黒鞘古剑插在湖心,幽光闪烁,这西冥湖万般寒气皆是从古剑中发出…
白诺城憋了一口气后,脚下一蹬便游了过去,接着双手猛地握住古剑,双腿猛地蹬出,“呲”的一声传来,宝剑便被他紧紧抱在了怀中。不想用力过猛,一口水呛了进去便再也没有止住,“救……咕噜噜”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也没了游上去的力气,此时能指望的只有腰间的麻绳,白诺城拼命的拉绳,拼命的拉,却没有回应,双眼也慢慢的模糊,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莫非他看出来银袋子里都是石头?是了,真不该骗他…”
正当此时一道温热的暖流沿着麻绳直窜上全身,接着原本冻结成冰条的麻绳快速软化,一道凶猛的拉扯力传来,不过片刻白诺城便被拉出湖面。
湖面上,那月白长袍的男子扔掉手中麻绳,散去功力,直盯着昏迷过去的白诺城和他怀中不断透着寒气的长剑,忍不住惊叹道:“纵横剑?真是幸运的小子!”
接着他弯下身来,内力缓缓涌上手掌,至腰腹向头部推去,片刻白诺城呛入体内的湖水便吐了出来。这时,他怀中突然有东西抖动起来,男子掀开一看,那二尺来长的冬骨鱼立马扑腾了出来,男子满脸不可思议,惊呼:“一条鱼?当真是不要命了!”
说着那男子转头飞身进入旁边的树林,不多时便用木头销了一个匣子,将那胡乱扑腾的冬骨鱼装了进去,这才飞身离去…
直到黄昏,白诺城才慢慢醒来,怀中一摸竟空空如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立马坐起来这才看见旁边的木匣,打开一看发现冬骨鱼在里面游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却一脸疑惑,恍恍惚惚,似乎有人救了他,却记不分明!只得摇了摇头,又见快要入夜,人生地不熟,只得原路返回往瓮城跑去。
“白兄弟,我真没骗你!”
李小二见白诺城衣衫褴褛、带剑而来,顿时吓得不轻,还不经威胁便将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因无可查证,白诺城也只能半信半疑,又想自己尚没有住处,长剑往桌上一扔,吓唬道:“好了,今晚也就住你这儿了,明儿个再走!”说罢,还不等他回应,便大步进门将前厅李小二的床给占了去…
次日一大早,李小二便伺候白诺城沐浴更衣,送走了这位大爷。今日,白诺城特意顾了一辆马车,后背长剑,手捧木匣,直往城南的四季山疾驰而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马车到了四季山,白诺城抬头望去,果真见山腰绿意葱葱,山巅耸入云霄不知多高,着实雄壮瑰丽!
“此乃我渡明渊山门所在,小兄弟若是游玩,还请不要在此逗留!”就在此时,两个青衫背剑的守山弟子,飞身跃出,抱拳说道,态度甚为恭谦。
白诺城见状,也依样画葫芦抱拳回礼道:“少侠莫怪,在下不是来游玩的,是来拜师学艺的,我想求见一下苏慕樵苏前辈,还望通传一声!”
说着就把那木匣递了上去。俩少年见状,相互望了一眼,那年龄略大两岁的少年面色奇怪的望着眼前的木匣,问道:“你这匣内,可是有一条西冥湖里的冬骨鱼!”
闻言,白诺城顿时大惊,问道:“少侠是如何知道的?”那俩少年见状先是点点头,又都奇怪地笑了笑:“嘿,昨夜掌门传下话来,若近几日有人抱着一条冬骨鱼来求见苏师叔祖便不用通传,直接带去见他,不想你今日便来了!小兄弟,随我二人来吧。”
“莫非那人是渡明渊本代的掌门,叶郎雪?”白诺城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小兄弟,快跟上,四季山中云厚雾浓,若是跟丢了,可危险的紧!”
“是,劳烦两位少侠了!”说着,白诺城快步跟上。
如今身在山中才算体会了什么叫一山容四季,山间道路婉转曲折却并不随意,一步有一景,时而是百花齐放的山谷,沿山谷蜿蜒向上又是一片片枫林,直走了半柱香时间,又转过一帘瀑布,眼前顿时柳暗花明,地势瞬间平坦,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五六百亩大小,上面伫立着七八座古朴的殿宇,高低错落。一个少年将白诺城领入居中的青木大殿,另一个跑开,想必是通传去了。
“小兄弟,你在这坐着,我去倒杯茶来!”那少年随意指了指两旁的木椅,说着还不等白诺城回应,便转身离去,没过片刻便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递了上去,又见白诺城仍旧站着,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不必拘谨,掌门是不拘这些俗礼的,你只管坐下品茶!对了,还不曾请教,小兄弟贵姓,在下楚东林,城中镖局楚家的,不知小兄弟是哪位前辈推荐的,竟让掌门如此在意?”
白诺城随他落座,抱拳笑道:“小弟白诺城,出身微末,比不得楚兄乃名门之后,所以…也没什么前辈引荐!”
“哦?”楚东林闻言,略微一惊,心中的猜疑又笃定了几分。当他再要问时,只听一道破风声传来,转头一看,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已然坐在了上位,如此轻功不可谓不高,楚东林立马躬身抱拳道:“参见掌门!”
白诺城这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只见掌门果然是个年轻男子。他肌肤白皙自有几分秀气,目光沉静清明仿佛洞穿世事,嘴角微微翘起说不出的神秘,当真是容颜化雨:“辛苦了,下去吧!”声音沉静内敛。
“是,弟子告退!”楚东林闻声离去,转头还用胳膊碰了白诺城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躬身见礼:“无名小子白诺城,参见掌门,多谢掌门昨日救命之恩!”
叶郎雪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不必多礼,一诺千金,价值连城,好名字!昨日几时醒的,没受伤吧?”
“多谢掌门挂念,昨日黄昏就醒了,粗鄙贱体,未曾受伤!”白诺城再抱拳说道,说着又跪了下来,双手捧起木匣,道:“晚辈自知文武不济,但是晚辈拜师学艺之心坚若磐石,日后必勤加练习、不辱门楣,还望掌门成全!”
“不必多礼,你先起来!”说着,叶郎雪突然看着白诺城身后的长剑问道:“你可知,你身后所背的是为何剑?”
白诺城闻言,霎时一愣,也不知何意,又想叶郎雪昨日早已见过此剑,只得如实道来:“此剑正是昨日在西冥湖底所得,但昨日晚辈借宿别家,未敢细看!”
叶郎雪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此剑名为纵横,乃是奇物天工府以西海寒铁所铸,期间十三位铸剑师整整耗时八年,剑成之后历经多位剑客,又几经辗转到了我师祖手中,成了我渡明渊的掌门佩剑,可惜只传了两代,到我师傅江寒客手中时,因他身中剧毒到西冥湖养伤未果而遗失!”
白诺城听的目瞪口呆,但却不笨,犹豫片刻解下纵横剑正要双手奉上,又听叶郎雪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想收回来?呵呵,纵横剑虽是稀世神兵,可我叶郎雪还不需要一柄宝剑来确定我的掌门之位!”
话语间,他已缓步走了下来,又道:“须知宝剑虽好,却是双刃,用的得当自然如虎添翼;但若是执念于宝剑之锋利,本心怠惰,其害处,便是蚀骨的毒药也比不得。你要记住,终究是人驭剑,而不是剑驭人!”
“人驭剑,而非剑驭人!”所谓听君一席话,甚读十年书!白诺城沉思片刻,恭敬的抱拳道:“多谢掌门指点,晚辈记住了。”
叶郎雪摇了摇头,道:“你我年岁相差不多,不必自称晚辈。”
接着,又看了看白诺城手中的纵横剑,说道:“恩、怨、情、痴,皆由缘起,我在西冥湖边徘徊数月,几度下水亦不可得,最后却落在你的手上,岂非一个缘字?你既与家师有缘,我却不好代师收徒,想来你搏命换的这条鱼,不如拜在苏师叔门下,如此,你我师兄弟相称,倒也正好,不知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自然大喜过望,哪有半点不愿意,立马躬身抱拳:“多谢掌门,弟子愿意!”
“如此甚好,随我来吧,苏师叔在明渊阁中!”说着,叶郎雪便领着白诺城径直出了大殿。
一路走来,不少弟子见叶郎雪竟然亲自领着个陌生少年往明渊阁走去,皆是满脸疑惑,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无人知晓,只得对叶郎雪躬身见礼,丝毫不敢上来打扰;白诺城见状,心下惊叹:“叶郎雪不过比他年长几岁而已,如此年纪便有这等修为,又成一派掌门、人人敬服,难怪他说不需要纵横剑;想来怎么也是难得的宝剑,昨日他自可取剑离去,亦无人知晓……想必这便是人家常说的少年英才吧?自己跟他比起来,便只能算得上可笑二字!”
就在白诺城走神时,二人已到了一座两层红木古楼前。楼高余四丈,阔门巨柱,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青石古道,匾额上“明渊楼”三个大字浸透着岁月的沧桑,朱红色的漆已剥落了大半。
“咚…咚咚!”叶郎雪一长两短敲了三下,不等回应,便轻轻推门带白诺城进去,两人径直上了二楼,顾不得满楼的书架,白诺城一眼便看见了窗台旁一位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这老者廋骨嶙峋、容颜枯槁,除了脑袋,全身都套在厚实的衣服下。见两人上楼,老人笑了笑!
叶郎雪掩了掩盖在老人腿上的白色虎皮,率先开口道:“师叔,这就是昨夜我跟你说的少年,他叫白诺城!”闻言,白诺城立马躬身见礼,“小子白诺城见过苏前辈!”
苏慕樵看着白诺城,笑了笑问道:“真是幸运的小家伙,不过……一条命换一条鱼,值得吗?”
白诺城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值得!在前辈眼里,这或许只是一条鱼一盘下酒菜,但是对晚辈来说,这或许便是进入另一片天地的钥匙!晚辈虽出身微末,文不成武不济,但却有几分执念,既不愿寄人篱下,甘为庸人驱使;也不愿坑蒙拐骗,亦或上山为匪下海为盗,行那等奸恶之事。晚辈只想抓住机会,自己拼尽全力,挣出头!”
说着,又犹豫片刻突然笑道:“其实…其实昨日本是谋划好的,不想陪我同去的那茶楼小厮中途变卦,否则,也没那么危险!”
听了这话,苏慕樵和叶郎雪相视一笑,道:“根基虽差,好在心性坚韧,也难得实诚。既然你说有一颗坚如磐石的心,那便留下来看看吧!”
白诺城闻言,顿时大喜,转头又看向叶郎雪;叶郎雪只笑道:“苏师叔都同意了,还不拜见?”
叶郎雪立马单膝跪地,抱拳见礼:“白诺城拜见掌门,拜见师傅!”
哪知苏慕樵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师傅?”片刻间,两人都望向叶郎雪;叶郎雪只看着苏慕樵,笑道:“师叔虽腿脚不便,但一身修为皆在脑子里,若是不流传下来,岂不可惜?再则,鱼都收了,所谓吃人嘴软,这弟子便也一同收了吧!”
闻言,苏慕樵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白诺城,正色道:“既然你与我渡明渊有缘,我便收你为徒也并非不可,不过事先你得应我三个条件!”
“请前辈示下!”
苏慕樵盯着白诺城,正色道:“第一,我渡明渊乃名门正派,你终生须行正道,做义事,决不可口是心非,行那等奸淫掳掠的大奸大恶之事!第二,同门如手足,手足如兄弟,我派虽比不得昆仑、太白那般巍峨,但立派两百余年而不倒,凭的就是同气连枝四个字。手足相残,乃是禁忌之最高!最后,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要求你学那通古剑门的李师一,一生只拜一个师傅,但若是你任何时候犯了以上任何一条。为师杀不死你,我会让叶郎雪出手,若他这一派掌门也杀不得你,为师,便自刎以谢师门!以上三条,你可愿意?”
听了第三条,白诺城仿若五雷轰顶。虽说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但徒弟作恶,师傅自刎谢罪,当真让他震惊地久久难言。这不比学一门手艺,纯纯为了谋个生路,如此荣辱相连,生死与共,这才是真的拜师?
沉默许久,白诺城双膝跪下,手指苍天,道:“我白诺城发誓,此生不背正道,不叛师门,不伤手足;若有违此誓,苍天为鉴,日月为凭,定叫我刀斧加身,万箭穿心!”
闻言,苏慕樵满意的点点头,苍老的脸顿时笑了起来:“今夜炖鱼烧酒,再行叩拜之礼!哈哈哈”
“这…是,前辈!”
苏慕樵颤颤巍巍的伸出布满怪异青斑的右手,摸着白诺城的头,慈笑道:“没那么多规矩,可以改口叫师傅了!”闻言,白诺城惊喜交加,恭敬见礼:“是,师傅!”
至当夜开始,原本冷冷清清的明渊楼突然热闹了起来;本来一个照顾苏慕樵起居的小弟子次日就搬离了出去,因为,从此明渊楼多了一个名叫白诺城的弟子,这弟子岁数不大,辈分却不低,众弟子只能称他…小师叔!
幽州柳城人士,父母双亡,不是名门之后,不是世家子弟,没有武学根基,也难说他练武奇才,只因为一条鱼,成的小师叔!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两日,渡明渊三百余号弟子杂役便人尽皆知,又不出半月便有人私底下叫他愚人师叔或者鱼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