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戊戌,太尉、录尚书事陇西王司马泰病逝。辅政大臣商议之后,将梁王司马肜从关中召回,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以河间王司马颙为镇西将军督关中军事,以成都王司马颖为平北将军,督冀州军事。
(注:颙【yóng】,多义字;做名词时,是传说中的一种鸟的名字,形状像猫头鹰,长着一副人脸和四只眼睛而且有耳朵大的样子,《山海经》记载说,颙这种鸟一出现,天下就会大旱;做形容词时,形容温和肃敬的样子;做动词时,颙有仰慕、盼望的意思。此处用于人名。)
司马颖与司马遹私交颇笃,赴任之际,前往东宫辞行。进得宫来,赫然看到司马遹正在与贾谧弈棋,两边站着几个僚属,明显可以感觉到棋局正进入白热化。只见下棋者呼喝不已,观棋者指指点点。
司马遹和贾谧二人一边嘻笑,一边相互嘲骂。司马遹看见司马颖进来后,打了个招呼,说道:“阿叔稍等一下,马上就下完了。”
司马颖见状,却是勃然大怒,大步抢上前去,冲着贾谧大声喝斥道:“皇太子乃是国家的储君,贾谧小儿岂敢如此无礼。”说完上前一把抱起满脸惊愕之色的司马遹拥入内室,观棋的僚属们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一会儿功夫,司马颖怒气冲冲地从内室出来,看也不看犹自坐在那里表情复杂的贾谧,“噔噔噔”径自出了门,扬长而去。
六月份的第一个大朝会结束后,贾南风照例将贾谧召入内庭,询问一些外间动向及家务琐事等。闲谈了约摸有一刻钟时间,贾南风不经意地问道:“我听宫里的人说,你在东宫与太子相处得倒是极为融洽……”
贾谧立即接过话茬,作出一副很不安的神情,说道:“阿姑,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情,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贾南风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闪出几分寒光,轻声地“噢”了一下,说道:“说说看,是什么新的动静?”
贾谧踌躇了一下,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说道:“阿姑,我知道这个事关系重大,不容冒失;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你详细说一下。我发现这几年东宫的僚属侍从比我刚入职东宫时多了一倍有余,其中不乏高门名士以及寒门秀士;东宫宿卫之兵已逾万人,其中也不乏武勇干练之徒。太子则不动声色地广置田产,多蓄私财,不吝惜女子钱物以结交东宫文臣武士,这个可以说是深谋远虑啊,还有就是,我有时能碰到太子与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以及卫率陈征、刘卞等在一起密谈,看见我进来了,便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闲话。有一次,我隐约听到太子说:‘等到皇后百年之后,哼……’我推门的时候,声音便戛然而止,我进去后,明显感觉屋里的人神色比较尴尬。”
贾谧顿了一下,看着贾南风阴晴不定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接着说:“我这一阵子常想起弘农杨氏的故事。万一宫车晏驾,太子承继大宝,到那时候,诛戮贾郭两族,废阿后于金墉城,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注:晏驾,音【yàn jià】,本意是车马迟出迟到,代指帝王的死亡,是一种避讳的说辞。人的死亡是一件悲伤的事,所以避免直接说“死”;对皇帝死亡,更要避讳,就说是“宫车晏驾”。前文有注。)
贾南风忽而很安详地看着贾谧,问道:“阿渊,依你之见,当如何处之?”
贾谧很郑重地起身行了礼,然后说:“阿后最好早做准备,以免贻恨于事后。”
贾南风没有再说什么,贾谧也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