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一天,一大早,在京的宗室王公携家眷络绎入宫行朝贺之礼,司马衷于式乾殿设宴接受男宾拜贺。杨太后于内殿设宴款待女眷。几个时辰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司马衷又是吃又是喝,可把他给高兴坏了。宴会正酣之际,张泓不动声色地将楚王司马玮与淮南王司马允叫到殿后的一间小屋里,待二人进去后,张泓掩上门,自己留在门口。
屋里坐着皇后贾南风,满面凄然之色,脸上还挂着泪痕。二人见状,连忙施礼。贾南风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陛下的亲兄弟,关上门就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说完擦拭了一下眼泪,又接着说道,“这阵子城里到处都是流言,说我与宗室们合谋,要对太傅下手。现在太傅总领朝政,要是听信了这些谣言,我一个妇人家,真是百口莫辩。陛下的性子你们也都清楚,我现在都快憋死了。”
贾南风说完,急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司马玮毫不在乎地脱口就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此等谣言,皇后何必自惊自扰。杨骏独揽朝政,已然欺人太甚;他不生事倒也罢了,他若想打陛下与皇后的主意,我等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司马允也附和道:“五阿兄所言极是。我大晋宗室不比前朝宗室,子翼皇叔龙骧中原,弘度皇兄虎视关中;一旦京师有变,数日便可到达。杨骏不过倚仗太后之势擅作威福,若其今日有非分之想,明日便是族灭之祸!”
贾南风十分感动的样子,哽咽着说:“社稷安危,全仰仗你们兄弟了。你们回去后,也需小心警惕,府上家兵随时戒备,以防不测。”
二人连连称是,行礼之后,悄悄闪了出来。
三月辛卯,原本又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一天,左卫将军刘豫这两天告病在家。这天一早,贾南风陪伴司马衷去弘训宫给杨太后请安。照例,正值太后梳洗,两人便在外厅坐着等候。很快,贾南风一脸不耐烦,嘟嘟囔囔地起了身,在大厅里来来回回溜达,神差鬼使般地在内室门口与一名端着小盆子匆匆出来的侍女撞在一起,贾南风居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盆子里的水洒了一身。
贾南风瞬间暴跳如雷,挥手就给吓呆了的侍女一记耳光,又一脚把侍女踹翻在地,手指着侍女大声叫骂:“贼贱婢!死贱婢!”
倒地的侍女一边跪着磕头,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很快,礼服没有穿好的杨太后赤着脚就从内室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女。
贾南风仍然没有罢休,杨太后阴沉着脸,喝斥一声:“住手,休得无礼!”
贾南风一脸不屑,昂然站在一边。杨太后厉声问道:“红豆,是怎么回事?”
侍女红豆仍然处在惊恐当中,浑身哆嗦着说:“小奴……小奴……端着水……出来……没看见……皇后在外面,小奴……真的没看见,太后恕罪啊!太后……小奴……真的是没看见……太后,就饶过这一次吧……”然后又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杨太后将视线从红豆身上挪开,淡淡地说:“你起来吧。”又回头对身后的侍女说,“你们俩扶她进去,看看有没有受伤。”
那两个侍女应了一声,走上去扶起红豆,转回内室去了。
杨太后这才冷冷地盯着贾南风,说道:“我一向知你跋扈狠戾,在东宫的时候就曾经敢伤人性命。哀家屡屡戒饬于你,望你能有所收敛,不料竟然变本加厉。你在明光殿里颐指气使也就罢了,居然敢在弘训宫放肆。宫女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贾南风,你可知错?”
贾南风两眼一挑,脖子一梗,毫不在乎地说:“死贱婢,要是在明光殿,早就一顿乱棒打杀了,只不过踢了几脚,有什么错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