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炎情绪有些低落,回宫之后,即命人将荀勖召来,让他拟一道诏书,征张华回洛阳辅政。荀勖领命之后,就一溜烟地跑去找冯紞商量去了。冯紞很快就来到含章殿觐见。
司马炎看到冯紞,脸色一下好了很多,冯紞很随意地讲了一些街谈巷议以及坊间趣闻,然后话锋一转,不经意地问道:“听说陛下要召回张华辅政?”
司马炎淡淡地说:“朝中老臣凋零,目下也只有张华可用,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冯紞目光闪烁,低下头很恭谨地说:“张茂先才干资历都无不妥。只是臣忽然想起了钟会……”
司马炎漫不经心地说道:“钟会怎么啦?”
冯紞眨了眨眼说:“钟会谋反受戮,是太祖文皇帝的错……”
司马炎面色一寒,冷冷地瞪着冯紞,一字一顿地说:“你这话怎么讲?”
冯紞立即摘下头上的帽子,伏在阶下,说道:“陛下息怒,容微臣解释。我听人说过,一流的车夫赶车的时候,最要紧的是知道哪根缰绳需要拉得紧一些,哪根则需要松一些。孔子常常贬抑子路而鼓励冉有,就是因为子路莽撞,而冉有退让;汉太祖因韩信、彭越等人功高而裂土封王,却最终导致这几个人全被灭了族;光武皇帝只是给大将们赏赐土地和钱财,却能让他们善始善终;这个不是说光武皇帝比太祖更富有智慧,或者说,光武皇帝手下的大将们比韩信、彭越等人更加歉歉然有君子之风,这只是君主驾驭臣下的技巧罢了。钟会这个人,有点小聪明,却没有国士之风;太祖文皇帝因为欣赏这个人,就委以重任,授以方面之兵,结果搞得钟会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灭蜀之后更是功高不赏,这才会有弄兵谋反之举。假使太祖当初能看到这一点,给他个一官半职,发挥一下他那点小聪明;一旦做得过头了,就加以戒饬,这样他对自己就会有个清醒的认识,也就不会有什么谋逆的念头了。”
司马炎脸色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说道:“你说得蛮有道理。”
冯紞把头埋得更低,立刻接口道:“陛下既然觉得微臣有一得之虑,就该仔细地梳理一下周围的大臣,《易经》云:履霜,坚冰至。不要让钟会这样的人得到重用,也避免钟会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司马炎盯着冯紞,说道:“你说说看,朝堂之上,谁有可能步钟会之后尘啊?”
冯紞抬起头来,看了看左右,没有说话。
司马炎见状,吩咐内侍们退出书房,冯紞这才小声地说:“陛下要切实小心那些曾经为陛下擘画过天下之事,又曾独挡方面,统领过大军的人。”
司马炎往后靠了靠,手指头在桌案上轻轻弹了几下,忽然开口道:“卫伯玉今年有七十岁了吧?”
冯紞愣了一下,顺口接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司马炎轻声地半自言自语地说:“该退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