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看着车马行里进出的人。
冬季,暴雪过后,车马行的生意清淡得很。
本来在城里还有些租车的生意,也已经被常熟搅得七零落了,因而车马行面前真的门可罗雀了。
而鸟雀,也不会到车马行门前去了,因为天已经擦黑了,鸟雀们飞回了自己的窝,其中一部分,回到了钟楼顶上。
阿乌起身,翻身下楼,给鸟雀们让地方。
他悄悄绕房宅一周。
忽然,身后一声门响,他眼睛一亮,余光看见房宅的角门里出来一个面生的人。
这人和前几天进出车马行以及房宅的伙计、驼夫都不一样,因为这是一个文士。
文士并没有鬼鬼祟祟、掩人耳目的快步行走,他光明正大、施施然走出房宅,向旁边的食肆走去。
阿乌连忙掩身到粥棚,小声问常家的伙计:“那是谁?”
伙计瞄一眼,说:“哦,房家小孩儿的教书先生。常在房宅的。”
阿乌:“前几天怎么没看见?”
伙计:“我们……怎么知道?”
阿乌随手将粥棚的半袋子米背到身上,悄悄跟上。
天已将黑,路上行人无不匆匆而行,赶着回家吃饭。
那文士也像一个急着归家的人,提着一包吃食,向一片民宅走去。
阿乌跟过去,看几眼,果真就是一座民宅,方方正正,不大不小,前厅后院,一应俱全,也没什么毛病。
文士回去,早有一个妇人做好了饭菜,点亮了灯火在等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阿乌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个“正常”,才显得非常“不正常”。
因为,阿乌已经知道车马行实际上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窝子,是李大彪这样的人的老窝,是所谓的“朱雀义军”,更是落阳部暗中的联盟。
在这样一个组织中,在房宅能够几天几夜都不出来的人物,他是一个相妻教子的温馨男人吗?
答案很明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不知深浅,阿乌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监视着。
直到半夜,房中正常熄灯入睡,阿乌才离开。
第二日,文士一早赶往房宅去了。
阿乌才借着风声,翻进小院,故技重施,送了些迷烟进房。
房内的女人忽然觉得今日困倦异常,不禁暗道,春天还早着呢,怎么就春困了呢?不由自主就重回被窝,美美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
阿乌悄无声息的进了门。
院外看着这房子很普通,进来之后才发现,其实这宅子,还是很奢侈的,江南的真丝,白皑的细毛,山右的家具,在这房间内应有尽有。
更有墙上悬着的几幅字画,差点让阿乌挪不动脚。
其中一幅画,画的是一轮清冷的半月,照着寂静的古城,一户人家的圆窗里,露出一名仕女,正在望月怀远。画风十分清雅,旁边题的诗句是:“长干女唱平辽曲,万户秋声息捣砧。”落款为:东涧老人。
阿乌看到这里,心头发怔,这诗句,这落款,隐隐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为何熟悉,以及为何感觉不太对劲。
只是可以断定,这画必为某人真迹。
这哪里是车马行伙计的家?这哪里是私塾先生的家?
这简直就是一个富贵文人的房间。
可是,慢着!
阿乌一眼就看出,床边小几上的烛台,其实是一柄利器,桌底下的暗格里,大约也藏着匕首之类。
这哪里又是富贵文人的房间?
阿乌熟悉的找到了墙里藏着的壁柜。不要问阿乌为什么如此熟悉这些东西,他忘了。他也不想明白为什么。
打开壁柜里暗藏的匣子,第一格,金银珠宝耀着阿乌的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第二格,几根老山参全须全脚。第三格,是几轴古雅的字画,品相不俗,成是真迹。
只可惜,没有找到书信之类的东西。
第三格的卷轴下面,倒是有一叠字纸,只是纸上不是写的字,而是画的画,画的质量,与卷轴根本天壤之别,就是些寻常的画,笔力粗糙,内容是十二生肖,与这宝贵的卷轴放在一起,实在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