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散散步吧,马将军。我想和你说说话。”张无锋直视着马葵君的眼睛。
“难道在此处不能说吗?”马葵君笑语吟吟,他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话语控制权。
“有些话,只有在散步时能说。”张无锋忽然脑子里闪过那个他向虞梦客袒露身份的那个星夜。
“哦?那走吧。”马葵君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不是很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
“喂,停下!”
李遮水听见身后虞梦客的喊声,却没有理他,只是她此刻心中就想着要跑出去散散心,倒不是故意逃开虞梦客,反而听见虞梦客追上来,心里还有些暗喜。
李遮水翻身上马,她的裙裾飞扬,在马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虞梦客不知道她突然间发了什么神经,但没办法,也只能上马追去。
一个人总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想做些什么疯狂而不计后果的事的,像是众人沉默时突然给面前的某人一拳,看着某人跳下悬崖自己脑袋一热就向她扑上去了,或是在某人离开的时候追上去终于把埋在心里的话语无伦次地说出来了,这些毫无理智的行为可能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一生的唯一高光,也可能成为一个即将流芳百世的人不可磨灭的污点。但能确定的是,在做这件事的那个瞬间,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了。
街上人少,一匹马飞奔过去就扬起一阵烟尘,但还未等尘埃落定,随即又被另一匹马带起的劲风吹散了。路旁某个抄起手歇脚的大叔看着这一幕想起来自己年轻时也曾经这么追过一个女孩子。但可惜没追到,只能作罢。如今看着相似的场景只能有一阵唏嘘而已。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遥遥传来的一个女子声音,那是他老婆叫他送孩子上学堂了。
这一条大路贯穿憩云关,直通向后山去,李遮水快马加鞭赶出了城,门口的守卫没敢拦她。出了城,视野一下就打开了,山中无数的颜色也涌将过来,将眼里憩云关的灰黄底色冲了个一干二净。马蹄正急,那山正向自己抱过来。
李遮水心里升起一种轻快的感觉,把自己的心轻轻地淹住,什么天派,什么申派,都去他的吧!
虞梦客注意到李遮水加快了速度,于是自己也加鞭赶上去,疾风在耳边呼啸,他眼前只有李遮水飘飘然的背影。
路边的树木逐渐高大起来,空气也变得湿润,竟开始微微有些凉意了,阳光穿过那些高大树木的间隙,变成一束一束渐渐散开的烟雾,使山间的气氛变得模糊而梦幻。李遮水深吸了一口气,四肢百骸的真气都慢慢地散出来,这使她的肌肉有些发酸,不过也很舒服。
虞梦客注意到李遮水慢慢放慢了速度,最后在一个小潭旁停了下来,潭中有几尾白鱼,在清澈见底的水里移来移去,偶尔穿过一片阳光,身上的鳞片便放出恍眼的光。
“虞大哥。”李遮水轻声说。
“我在。”虞梦客在她后面弯着腰栓马。
“看我。”李遮水道。
虞梦客应声抬头,李遮水将鞋袜除去,赤脚站在小潭旁一块湿润平整的石头上,一片阳光照在她上身,她头上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变成了琥珀一般的颜色。虞梦客不由得呆了一下。
“嘿!”李遮水提起裙,右脚在潭中猛地一踢,水花齐齐溅向虞梦客,虞梦客急忙往旁边一跳,可衣襟还是打湿了不少。
但忽然间虞梦客什么都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女孩的忽然发疯的小脾气他都懂了。她只是想有个人来陪她而已。
“你可别让我抓住!”虞梦客笑着,脱了衣衫,向李遮水跑去。
“你来啊!”李遮水惊笑着跳入潭中,虞梦客连鞋子也没来得及脱,一下纵进潭里,砸出一大片水花,李遮水遮掩不能,被他淋了一声。潭中的白鱼惊得四散。
“你傻啊!哈哈哈!”李遮水又气又笑,开始狠狠地朝虞梦客泼水。
“诶诶诶,我错了我错了···”
“来不及了!哈哈哈!”
“……”
两人像傻子一样玩水,若是有人在场,谁也不愿相信他们一个是当朝风物史官,一个是天派首领之女。此时此刻他们都只是内心很寂寞,想要和别人分享快乐的孩子而已。
两人玩得累了,就并排坐在潭边石头上晒衣服,在衣服干之前聊东聊西,整整一个下午。这个下午将成为两人并不算美好的一生中遥远且缥缈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