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贡献出了原本为自己打造的棺材和讲义——弗雷姆人烟稀少,要存活下去必须身兼多职:教父,木匠,裁缝,狩猎者,和被食用者......
卡普亚在棺材前跪下休息,眼睛闭上,心中心绪不宁,一方面在备课,另一方面留意这古斯塔夫的呼吸。
这一次不会是温柔的授课,男孩一醒,课程就会开始。
麻木驱逐了两脚的疼痛,卡普亚听了一夜古斯塔夫的鼾声。
“过来,古斯塔夫。”卡普亚知道,男孩正在躲闪他的背影,“不要害怕,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古斯塔夫拒绝的,似乎就是新生。
神父卡普亚感觉到了男孩的畏缩不前,他咬了咬后槽牙,鼻子中生气的哼了一声,头也不转愤怒的命令说:“来我身边,看着我做事,我迟早也会躺进这里。”
新的梦境会覆盖住旧的梦,它们就像解题一样,逐步抽丝剥茧,当梦境从绚烂变得平实,就会越接近触动清醒的那根弦,接着就会得到结论。
这就是卡普亚的最后一课:
从不该做的噩梦中醒来——古斯塔夫已经在弗雷姆盲目的循环了太久,卡普亚要终止这个雪国中的因果,让古斯塔夫的故事线扩张到另外一环。
弗雷姆的巨鲸吐出最浓的雾,从迷雾中走出的古斯塔夫没有沾到雾中一点寒气,脸上的结晶全是因为泪,这些泪有些来自眼角,有些在眼角中受阻,转而在毛孔中渗出。
古斯塔夫在迷雾外僵直的跪下,又用尽所有力气把自己上半身撞向地面。
原来弗雷姆早就空无一人。
原来一切都是受不了孤寂的我的想象。
我不断拆下旧梦的线,又重新编制相似的梦。
原来我吃的,喝的,早就不是单纯的肉干和鹿血酒。
我知道了,我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只不过,我故意不去寻找,我故意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我故意让自己找不到自己。
我到底做了几个梦?
一个?两个?无数个?
卡普亚在那夜等了多久?
一夜?两夜?还是他所说的永夜?
我在梦中呆了多久?一瞬间?一年?还是至今,至今呆在一个足够骗过自己的梦中?
我什么时候为自己造梦的?饥荒时?憎恨母亲的行为时?看见母亲离开我时?还是,我本来就是在梦中诞生。
我清醒过多久?见到梅菲斯特的时候是清醒的?见到卡普亚时是清醒的?还是从未?
卡普亚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救走我的时候?给我最后一个木雕时?称我为父的时候?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把教堂中的木雕神像臆想成可以充当父亲的角色?
古斯塔夫在甘尼克斯的山脉下已经不容易寻见。他的手上长满了草,脚陷进了土,树根框住了他的头,根上长着菌类。
“起来,古斯塔夫。”声音来自天空,也来自土壤,草木里也一起传达着这个声音。
“这不是你的国,也不是你的起点,更不是你的死期,我见过你的死期,不是在这。”
古斯塔夫被无形的手抓住,脸上的血正在肮脏的干涸。
古斯塔夫被拎了起来,他面黄肌肉,几根树根、草根都钻进了皮肤,不太清楚是在给他提供养分,还是在消耗他的生命。
“古斯塔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废墟。我身后独无一人,我眼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