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你喝过酒吗?”少年脸上挂着歪笑。
“从没。”
“那——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古斯塔夫因为在转眼间就放弃自己的决定,自嘲的笑起来“这样,我们进屋,我来找找看有没有鹿血酒。”
屋中被古斯塔夫翻墙倒柜,少年他完全不在意原来的主人回来看到的现在的景象后,会有什么想法。
“这里没有呢。”古斯塔夫笑着说。
“算了吧。”
“不行。”少年牵着梅菲斯特走出屋,“有个地方应该还有酒,虽然我有点不想去,我不久前才对他说了再见,我不想在打扰他了。”
弗雷姆究竟有多大?
出生于此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任何一次丈量都会徒劳无功,它一直在变。
当长着独角的巨鲸温吞的吐出雾气,在或浓或淡的雾中,弗雷姆总是剧烈而安静的变化,这种变化,处在其中的人很难意识到。
因为随着巨鲸的长角在迷雾中的起伏,弗雷姆会在雾中陡然增大或者缩小,雾中的人和事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虚妄。
变化的只有雪国弗雷姆?
不是,弗雷姆的雪地,雪花,雪树;冰屋,教堂,屋前的狗,屋中的人;家中的桌椅,毛毯,还有长弓......所有被迷幻的雾气包裹过的事物都在一同扩大、缩小,包括用来丈量的尺度,也在一同变化。
两人在渐渐浓稠的雾气中同行,小手拉着和更小的手,星袍连着黑色的兽皮。
“你的手好冷啊。”梅菲斯特说。
“你的手好软,我牵着感觉你没骨头。”
其实梅菲斯特被捏得很痛,没有抱怨。
“我们是去找谁要酒?”
古斯塔夫一停,向周围望了望,接着又继续走路。
“我的神父卡普亚——梅菲斯特,我们可能要走很久了,现在的弗雷姆在扩大。”
“什么?”
“我曾经骑着雪橇,和神父一起寻找过白鲸,从薄雾跑到浓雾,迷了路。”
梅菲斯特的星袍被沾湿,她也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古斯塔夫话语中的关联性。和长大后的他一样,古斯塔夫所说的话都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但又异乎寻常的深刻逻辑。
“然后神父卡普亚松开缰绳,让狗自己走,狗儿们不走,它们怕了,我们又从浓雾等到薄雾,在雾气薄到像月亮的光晕后,狗才继续拉车,最后在雾气还没有消散前,我们总算回到了家。”
湿润的雾气让梅菲斯特的头发紧贴了前额,她无奈的笑着,她发现自己似乎永远解读不了古斯塔夫的思想。
不管是年幼的古斯塔夫,还是以后如天神一样的古斯塔夫。
“我告诉神父,弗雷姆在变,他没理我。”
“为什么你认为弗雷姆在变?”
“因为。”少年眼中很兴奋,似乎对梅菲斯特的这个提问等待许久,“因为有不变的啊。甘尼克斯山脉不属于弗雷姆,神父给我看过地图,它从所多玛拔地而起。
“弗雷姆变大时,边际延伸,超过了山脚的边界。变小时,它的边际就在山的里面。而且有规律的,雾浓时,它变大,雾薄时,它变小。没有雾的时候,它恰好契合甘尼克斯山脉。”
带路的古斯塔夫放慢了行走,他停步,他转身,眉目低垂的重新看向梅菲斯特。
眼中的光芒,是云罩后的月亮。
“梅菲斯特,我懂了,我懂了那句'我是骑着白鲸离开'的那句话的含义。现在雾在变浓,弗雷姆在变大,海底的那只巨鲸正在上浮。鹿血酒,”古斯塔夫想起了承诺,含糊的说,“我之后给你酿——弗雷姆现在超过了甘尼克斯山脉的边界,我们可以直接绕过这座山,离开这里。”
低垂的眉目闪烁着耀眼的希望。
梅菲斯特在浓雾中化成一声长叹。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