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们速慎人的神像么?”
当莫粦自瓮城闸门门洞缓缓穿过,真正进入了这马蹄铁形的瓮城内后,他的目光便率先被瓮城城墙四个弧形拐角处伫立的四尊高大石像所吸引了,他扬起了头,他的目光跟随着身下“黑吉”而动,在由北向东转向真正的主城城门间,一一从眼前分布于东西南北四角的威严石像上扫过。
这四尊石像只比瓮城的城墙矮了少许,它们手持四柄不同的法器、怒目圆睁,各自摆出厮杀之势,观之栩栩如生,仿佛正在默默凝视着进入瓮城的一众人马,好似他们稍有异动,这四尊高大威猛的神像便会活过来,挥舞法器,将他们彻底的踏成粉末,当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增长天王魔礼青、持国天王魔礼海、多闻天王魔礼红、广目天王魔礼寿,青锋宝剑、混元珠伞、地水火风琵琶、紫金花狐貂,鬼斧神工,好个佛门四大天王神像!”
莫粦的耳边响起了萧未平的感叹声。
佛门的四大天王像?具象而有人形的神祗,原来速慎人是信佛的么?而我们游牧人却是信仰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腾格里,他们信的神与我们的神却是如此的不同。
莫粦的头还在上仰着,他的目光与其中一尊高大天王像的神眼默默对视着。
“萧公生于中土,又博学多识,必是对这佛门四大天王故事所知甚多,不错,这瓮城内的四尊石像正是雕自佛门四大天王原型,乃是我国在圣宗年间所造。彼时我国已文治大昌,大修中夏之礼,以致原有之部落萨满巫道渐衰,崇佛之风日盛,而牙关又恰是兵家用武之地,当此之时,圣宗便下了诏令,命就地取长岭(哈剌温山)巨石,调遣全国之石雕名匠并及数万民夫,集于牙关,昼夜雕琢不断,凡六载,方成此四尊高四丈五尺六寸之天王像,因牙关主将驻在牙关东关,诸般衙署亦在东关,故而圣宗原命是放于牙关东关之地,意在以佛门护法天王之神勇,以求护佑牙关兵势,使关防万年不破。”兆骞开口介绍道。
“牙关的东关么?这么说来,牙关是有两个关口,我们现在是在西关?”莫粦问道。
“然也,这牙关确有两个关口,西关便是此处,我国习惯称之为牙关。而东关则被惯称为东口,要入西关后,再穿行长岭(哈剌温山)峡谷地两百余里,方能至东口,入了东口,再往东南而去,穿过了背倚长岭的扎州,便是我国一马平川的西北平原了。”兆骞答道。
“哦?那这四尊天王像如今又怎会被放置在这西关的瓮城之中?”莫粦点了点头,再度开口问道。
“说来那是三十余年,我国正直戈氏戈清雄公当政之动荡武人时代,而彼时又恰逢漠北诸部混战不休,贵部与塔依尔人之间、库迪部与塔依尔人之间屡有战事爆发,而草原的乱兵便在那时残酷的战争中趁我牙关防卫不备,突关而入,自东口入我西北平原肆虐,接下来的事我已对你和萧公说过,我国为求西北安宁,不得已关闭了牙关及其榷场,同时为了加强牙关防御,在戈清雄公的命令下,征发西北民夫五万,由工部召集土木工匠,在牙关主城墙外增修瓮城,日夜不息的版筑,凡一载,瓮城乃成,瓮城建好后,或许同样是为了增强牙关兵势,戈清雄公亲自下令,这才将原置于东口的四大天王像移于牙关新建的瓮城四角了,”兆骞以自己所知的国朝旧事说与了莫粦。
“原来是这样。”莫粦轻声道。
“兆公子,这瓮城城墙和这主城城墙怕是都高过五丈了吧?萧某自认去过的国家不少,见过的城池亦是不下百座,而有如此高城墙的也只有中土昆朝的帝都燕京、宣朝京师金陵、和贵国王都海京城了。”萧未平仰头看着高大古朴的城墙,感叹道。
“萧公好眼力,这城墙乃是就地取长岭(哈剌温山)之巨石,以砖石混合砌筑,外檐墙高约五丈六尺七寸,并建有高约六尺的垛口墙,垛口墙之上部设有望口,下部设有射洞和擂石孔,以观敌情和射击、滚放擂石之用。内檐墙高五丈三尺七寸,其上建有高约三尺的宇墙,以防巡逻兵士跌落。而内、外檐墙之间则填以长岭之泥土碎石,顶上铺以顶面方砖,使城墙厚度终有两丈有余,以便辎重马车、军械之转运。”兆骞道。
“马面、箭垛、城楼、瓮城、蹶张弩、抛石机、狼牙拍、弓箭手,牙关城防真可谓坚如磐石矣。”萧未平的目光一边左右观察,一边幽幽的开口道。
莫粦也看到了在那主城墙的两翼,在瓮城城墙与主城墙相接的两翼不远处,有凸出主城墙的高大墩台,他知道那便是萧未平所说的马面了,他的目光斗转,一一掠过那城墙上自己从未见过的巨大而古怪的大弓,那或许便是萧老头说的用脚使劲儿才能拉开的蹶张弩?还有那立于城墙上的高大抛石器械,以及那在厚实木板上遍布锋利铁钉的古怪玩意儿,这些静静的放于城墙上的守城器械和默默站于城墙上的注视着自己一众人的弓箭手,使他这个习惯于在辽阔而平坦的草原上自由驰骋的游牧之子,本能的感到了不适,当然还有发自内心的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