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马且随老朽来!”张延鲁起身将李君引致市舶司厅外,向那圆顶房屋门前望去,两个棕色孩童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在向这边窥视,见众人突然出来,忙掉头又跑了回去。
张延鲁说时,指着偏院的简陋仓库,棚内摆放了不少用草席遮盖的货物,有些货物因为遮挡不严,露出一角,仔细一看确是砖茶和绢帛:“那两个孩童就是蒲诃栗的孩子,李司马再来迟几天,恐怕蒲诃栗一家人就迁走了。”
“迁走就迁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陈岘不屑道,“泉州离了这些藩客还活不成了?”
自古商人地位低下,张延鲁也不敢反驳,温声道:“从事大人这些时日的吃喝,可全都是出自泉州众位耆老的捐赠,而我们泉州商客大多都是与这些藩客交易,若是他们走了,福建的茶叶、绢帛、瓷器等,无人转卖到海外,老朽敢说,不出三年,不仅福建商事毁于一旦,就连赣南、湘南、江南道都会遭到波及……”
“张老言重了吧!”陈岘是个读书人,十分瞧不起这群商人,撇嘴道,“藩客走了,我们不是也有海员,自己做起来,也省得银钱流入他人之手。”
见他如此自大,张延鲁也不再客气:“从事大人未曾出海,不了解海外事宜,这藩客在自己国家早就定下了规矩,每一批商客负责贸易一片海域,其他人想要从事贸易,需向他们打招呼,不然会被孤立,海上若是没有向导,那就是有去无回。”
张延鲁说道此处,情绪已是有些激动:“而且我们唐人出海,若是上岸寻求淡水,当地的官府还会多收我们三到七倍的银钱。”
张延鲁这话确实没错,唐代是大天朝与大食人海上交往的前期,唐王朝缺少经验,不善经营,出海船只也不被善待,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宋时才有所好转,原因在于宋时出洋的船只最少三帆,最多的有十帆,并且有了指南针的船舶配备火油和守卫武士,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大食人更愿意乘坐宋朝的船只,这才有宋元时期海上贸易的辉煌。
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陈岘道了一声得罪,就不再多语,默默地坐在一旁,独自吃茶。
李君安抚激动的张延鲁,继续追问道:“张老可知如今泉州、漳州有多少藩客?”
闭目思索一番,张延鲁脱口道:“大食人应该有两万多,其中真正出海贸易的应该有六千余人,其他大多都是随行家眷,至于其他藩客老朽倒是不曾得知,他们大多都是在我大唐境内贸易,然后转手给大食人。”
或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延鲁继续补充道:“咸通年间曾有大食的商客在漳州的海湾举行过一次聚会,老朽当时资历不足,没有机会参加,从人口中得知,除了大食人其他国家的藩客人数也不在少数,四千人是肯定止不住的。”
“如此之多?”陈岘惊愕道,他常年居住在泉州,也曾听闻藩客人数众多,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已万计。
其实现在的万计还只是少数,宋元时期,泉州境内的大食人一度超过十二万之多,这也是海上贸易繁荣的一个表现。
“不过再过些时日他们就要迁往岭南了,岭南节度使刘崇龟曾派人前来相邀过,蒲诃栗他们觉得在泉州被肆意搜刮,还不如去广州再起事业。”
话言未了,李君呵呵笑道:“他们吃得起广州的暗礁吗?”
张延鲁闻言,与李君相视一笑,躬身回礼道:“那老朽明白了,这就前去将蒲诃栗请来,大人与他详说。”
明白人就是明白人,泉州能成为大食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商贸港口在于他地理位置,大食人或许不知道季风、水纹,但帆船什么时候走得快,哪里暗礁少,不容易出事,哪里更容易集中货物,这些世代位商的大食人可比谁都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