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是身负重伤后跌入井里,心也带着伞一路找到了这里。
这也更让他愧悔无地了。
他也终于鼓起勇气,一一轻触母亲手腕和颈部的大动脉,可面前的故人像是一具冰冷苍白的空壳,没有一道心跳,也一点生命体征都没有。
隆这下是彻底慌了,伤感凝结成的高墙也好像被一锤子给彻底砸碎:
“不对…不对啊……”他悲痛欲绝,一上一下地打量着心身上或重或轻、总之遍处都是的伤,频率越来越快,渐渐地开始痛哭流涕,口齿也因此变得含混不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隆悔过似的低下头,伸至额前的左手正在手法温柔地帮母亲合上眼——他不想看见向来善解人意的心一反常态的空洞双眼,更不愿她死不瞑目——正想再把额头贴到手背上、与母亲两额相抵时,他不经意地看见心双腿下的污血,下意识地沿着一路的血流望去,结果突地一怔。
排水口外的井底,大雨连绵。
雨水堆积起来,逐渐没过排水口,流入隆所处的下水道,而水流只是冲淡了钢铁圆框的底部、以及下水道地板上淌了一路的血斑,却冲不散「心不是在这座下水道里身受重伤的,而是在受伤后,徒手掰开排水网,再或拖或扛着他一路来到的这里」这一点。
好奇心驱使着隆两指点地、扶膝起身。
他占据着环状通道的中间,侧着身子,一步步地靠向敞开着的、正在汩汩地往里灌水的排水口。积水托起了许多本就积攒在井底的垃圾,碎石、折戟、废甲、以及……数具尸体。隆自醒来后大脑一直一片空白,但不是一觉歇得智力低下了,只是思绪、回忆,都被莫名堵住了。而现在,看见那几具浮尸时,他顿时记起了自己昏迷以前发生的每件事。
他偷听到了一支四人小队、准备入侵军营。
他的正义感驱使着自己跟着溜入了那座广为人知的、斗兽场般的建筑。
可他第一时间找力所能及找见的士兵告状,却发现真正的士兵已经被悄然暗杀了,这些士兵全是入侵者假扮的。惊恐掀起浪涛后,他调头就逃,结果被一箭射穿了身体——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当时受的是致命伤,他以为只是小伤甚至擦伤,所以他现在才能醒来——随后又被扔入井底。
当时他奄奄一息,但仍有余时。
而片刻过后,他虚弱地躺在井底,却遥遥地听见了从上方地面传来的密集脚步,差不多是半分钟过后,那四个人显然是被仁将军发现了,下场也和他一样,被逐一用箭雨逼进了井里。
那时他想大呼求助,却发不出一点身体,浑身乏力。那时他第一次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此与世长辞,毕竟龙血能接住他,不让他高处坠落而死,但这如同剧毒的异族体液也能腐蚀他。
但现在,那些龙血像是被排干净了,隆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只有自己母亲的血。
而且…
“一、二、三…”隆一一数着那些随水流围绕石柱转动的尸体,仔细确认,“三?”
除去他和心,井底本应还有四个死人。
但他眼下却只能找到三具尸体。